“謝衍，你說什麼？！”駱雲的書房裡突然傳出來一聲暴怒的吼聲，嚇得書房外的守衛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駱雲雙目圓瞪，怒視著跟前眉目俊美無儔，鳳眼微垂，神色難得帶著幾分窘迫卻極為誠懇的男人。
謝衍抬眼，語氣誠懇認真地道：“我懇請大將軍將令愛許配與我。”
“你還敢!”駱雲氣得看起來像是恨不得一拳打扁那張俊美到沒有一絲缺點的臉。
對方平時冷淡肅然，駱雲覺得看不太順眼。現在對方變得誠懇有禮，甚至還帶了幾分恭敬，他反而更覺得心塞了。
就算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又怎麼樣？！一把年紀的老男人！
再說了，就算搖搖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上雍好看的人多得是，而且一個個都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
剛才見過的商越就很不錯。
謝衍自然能理解駱雲的憤怒，無論是哪個父親在知道自己女兒被人拒絕之後，那拒絕的人又上門來求親都會異常憤怒的。
顯然，攝政王殿下對這件事的判斷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信息錯誤。
事實上，駱雲並不知道謝衍拒絕了自己女兒的事，現在隻是單純地在表達對意圖搶走自己女兒的男人的憤怒而已。
否則，他就不會還這麼平靜隻是吼而不動手了。
謝衍這幾天的掙紮絕不是外人能夠體會的，雖然在旁人看來他冷淡得不像話。以至於就連熱衷於做媒拉線的衛世子也已經放棄了他，要他自己抱著大盛江山孤獨終老。
如果是二十歲的謝衍，喜歡上了誰自然是毫不退縮，誌在必得。
十年前的謝衍是大盛最年輕的將星，先帝最信任的兄弟，權勢赫赫的楚王。即便有那麼一對不靠譜的父母，但年輕人的熱血總歸還是一往無前認為自己可以打倒一切困難的。
而三十歲的謝衍卻不得不考慮更多，他身上的膽子太重，可以自己一聲不吭地擔下來，卻著實不忍心讓一個原本快樂無憂的少女陪著自己一起扛。
隻要一想到，或許有一日原本那明媚鮮豔的美麗麵容會顯露出疲憊和痛苦，他就怎麼也不能說服自己踏出這一步。
直到那天黃公的話提醒了他。
誰能放心將自己珍愛的寶物托付給彆人保護呢？這世上又有什麼人能比自己更能讓自己放心呢？
他是謝衍。
他能一力平定三王之亂，能將蘄族人打到被迫西遷，未來他也會穩定大盛朝野，讓伯父和皇兄建立的大盛更加強大富饒。
如果他連一個自己珍視的女子都無力保護，以後的事情也趁早彆做了。
當然，以上這些或許都隻是一個借口。
一個讓自己改變心意的借口而已。
昨天在定陽侯府花園裡，最後那姑娘笑著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就知道，他不能因為那些所謂的原因放棄她。
如果他再猶豫一次，或許真的永遠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謝衍心中很是慶幸，她並沒有因為自己之前的拒絕而記恨他。
但是他也清楚，不記恨並不代表自己回心轉意她就會欣然接受。
回府思索了一夜之後，謝衍決定還是要先將自己的心意向駱雲說明。
這並非是他不尊重駱君搖的意願，而是在這個時代，先告知女子的家人才是真正的尊重。
告訴女子父母自己的心意，隻是得到一個可以追求對方或者說被作為考慮對象的資格，並不代表這門婚事就真的能成。
就譬如男女方都會先請人上門詢問表達自家有結親的意向，而如果家中長輩或者男女當事人自己不願意，自然是可以拒絕的，這並不有損清譽。
事實上，上門求親的人越多，就越證明這家的孩子優秀。
而如果一對男女先兩情相悅，再告知家人，則往往會被人們所輕視。
謝衍並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但如果在乎一個人，就不得不替對方在乎了。
駱雲怒瞪了謝衍良久，方才輕哼一聲道：“你死心吧，我是不會答應的！”
謝衍對駱雲的反應並不意外，拱手道：“若能得大將軍成全，謝衍發誓，定不會讓令愛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駱雲嗤笑一聲，“誰敢委屈我駱雲的女兒？”
“這上雍皇城中自然沒有人敢委屈令愛，但謝衍可以保證今生隻君搖姑娘一人，絕不納二色。大將軍應當能信得過謝某的話吧？”
“……”駱雲噎了一下，倒是沒有再大發雷霆了。
謝衍這話確實讓駱雲忍不住思考了起來，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
當他隻是個普通男人的時候，並不覺得自己納個妾有什麼不對，便是駱雲這麼多年在邊關也是有兩個妾室的。
但一旦自己是個疼愛女兒的父親的時候，未來女婿承諾終身不納妾，就是一個相當大的加分項了。
駱雲打量著謝衍沒有說話，謝衍的人品和承諾他自然是相信的。以駱家如今的權勢想要讓女婿同意不納妾並不難，但這種同意到底有幾分自願就不好說了，畢竟長陵公主的前車之鑒就擺在哪裡呢。
不過他現在是在考慮另一個問題……
謝衍這麼多年彆說二色，身邊除了得用的屬下，連個母蚊子都沒有用。
謝衍到底是不好女色，還是不能好女色？
對上駱雲明顯帶上幾分懷疑的眼神，謝衍有些莫名。
難道駱雲是不相信他的承諾？想起已經被送走的秦遷，謝衍倒也能理解駱雲的懷疑了。
畢竟當年高祖和太皇太後也是相信秦遷的。
正待再說點什麼，就聽駱雲突然問道：“你…沒什麼問題吧？”
“……”謝衍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臉色瞬間黑了。
在這方麵男人都是經不起質疑的，哪怕對麵的人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
謝衍麵無表情地道：“大將軍想多了。”
駱雲也略覺尷尬，到了他這個年齡地位，自然也不再是年輕時候跟同袍一起下了戰場隨口聊黃段子的時候了。
駱雲輕咳了一聲道：“這個事情……”
“砰砰。”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敲了兩下，駱雲停下了口中的話，道：“謹言，進來。”
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果然是駱謹言。
駱謹言目光淡淡地掃過書房裡的兩人，向謝衍拱手行了禮，才淡笑道：“父親和王爺在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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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雲道：“哦，攝政王想跟咱們駱家結親。”
駱謹言挑眉，不鹹不淡地道：“結親？跟誰？”
駱雲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自然是搖搖，還能是誰？”這個兒子一向聰明，怎麼問的問題比他還不靠譜？
駱謹言道：“搖搖？”
謝衍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氣勢他方才就已經察覺了，駱雲多半還不知道前幾天的事。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駱謹言道：“可是，王爺不是已經回絕了太皇太後的賜婚嗎？”
“什麼？”駱雲一愣，他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在駱雲看來，他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跟謝衍結親，至於夫人帶著搖搖出門應酬，也是極正常的事情畢竟駱家並沒有應下婚事。
而長子也說這事交給他處理，他一向對長子極其放心也就少關注了幾天。
這才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駱謹言道：“前兩天，攝政王殿下已經正式拒絕了太皇太後賜婚的意思。父親這兩天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沒來得及告訴父親。”
駱雲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一雙虎目惡狠狠地瞪著謝衍，“謝衍，謹言說的是真的？！”
從駱謹言踏入書房謝衍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好，此時卻隻能硬著頭皮道：“之前，是我的錯。還請大將軍……”
“你找死！”駱雲勃然大怒，一把搶過掛在一邊牆上的刀，也不管順不順手就朝著謝衍砍了過去。
謝衍側身避讓，駱雲手中刀橫掃過去，刀氣縱橫書房一側的書架瞬間倒了一片。
駱謹言微微揚眉，利落地飛身退出了書房。
下一刻，書房裡剩下兩個身影也衝了出來。
駱雲提著刀氣勢洶洶地衝向了謝衍。
大將軍書房裡突然發生打鬥，自然引來了不少人。駱謹言負手站在一邊，悠然揮手讓湧過來的侍衛全部退了出去。
在侍衛們不解的目光中，駱大公子平靜地表示，“父親隻是想跟攝政王切磋一下。”
切磋？切磋需要把書房給拆了嗎？
說完駱謹言又找來自己身邊的駱三，“去告訴二公子，攔住姑娘，不許她過來。”
駱三點頭稱是，飛快地轉身找駱謹行去了。
同樣是兩個人之間的打鬥，卻呈現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局麵。
上一次謝衍和駱雲還能打得平分秋色，這一次卻是駱雲壓著謝衍打。
對於這種打鬥，哪怕駱雲本身就滿身怒火想要發泄，也覺得十分不爽。
“謝衍！你當本將軍真的不敢動你？！還手！”駱雲怒道。
謝衍沉默地搖了搖頭，道：“還請大將軍恕罪！”
“你還敢說！”駱雲臉色越發難看，手中刀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
“謹言，這是怎麼回事？”聞訊而來的蘇氏看著被單方麵暴打的謝衍也不禁大受震撼。
雖然以蘇氏的年紀和閱曆，不至於像小姑娘一樣懼怕謝衍，但是她也從未想過攝政王會有被人單方麵毆打的一天。
駱謹言一臉的事不關己，道：“沒事，他們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