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歌,這幾個人交給你。”謝衍掃了一眼地上那幾個人形粽子道。
曲天歌沉默地點了下頭,站起身來拎起其中一個便往外走去,片刻後又有人進來將剩下的也一並拎了出去。
朱思明看著曲天歌離去,難得有些感慨,“這曲公子還真有些與眾不同啊。”
曲天歌是江湖人,確實跟他平時打交道的人不大一樣。
謝衍道:“曲天歌
如何不重要,本王想知道戴允文在乾什麼?”
朱思明聞言瞬間頭皮一緊,小心翼翼地道:“王爺,這個……戴大人畢竟隻有一個人,聽說年底益州那邊也出事了,他如今在益州那邊,這隔著十萬八千裡的……”
謝衍道:“所以這是本王的錯?”
朱思明連忙道:“下官不敢!”
謝衍說的戴允文不是旁人,正是攝政王府另一位長史。
與長期留在上雍處理攝政王府事務的左長史朱思明不同,右長史戴允文並不管王府的事宜,而是常年奉攝政王之令微服巡視各地。
謝衍長期不在朝中,彆說是地方就是朝堂也管不著,密字營雖然擅長打探畢竟數量有限也不可能麵麵俱到,這些年的功夫都花費在邊關了。更何況有些事情還真不是普通密探能看明白的,還得是懂得官場民生的人親自去巡查才行。
戴允文便是做這個的,用戲文裡的說法就是欽差巡按。
“你起來吧,坐下說話。”謝衍沒有再理會朱思明,低頭對依舊跪在地上的陳循道。
陳循低聲謝過,站起身來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
謝衍望著陳循道:“曹冕在青州任職已經十五年,這些年似乎也未曾聽到有人彈劾他。陳公子是青州本地人,在此事之前,你如何看待曹冕此人?”
陳循拱手道了聲不敢,然後才緩緩道:“若非此事發生在眼前,學生也不敢相信曹冕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曹冕在青州許多年,縱然說不上什麼兩袖清風一片仁心,但這些年除了對家人管教略有些不嚴,他本人並未有過什麼劣跡。正是因此,山長最初隻當是惡仆仗著主人的勢作亂,想要去總督府與他理論清楚。誰知道……”
雲海書院在青州算是有些名氣的書院,書院的山長自然也是頗有名望的人物,並非與曹冕毫無交情。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沒能落得個什麼好下場。
“你說,曹家的總管將那些女子賣去了瀛洲?可有證據?”
陳循搖頭道:“學生沒有證據,不過…杜城撞見的那個地方事後被官府兵馬封鎖了卻是真的。而且,我和一位同窗躲在附近監視了近一個月,期間他們依然在往外麵運人,確實都是些妙齡女子,並非杜城信口開河。那段時間其他先生和同窗也收羅過一些消息,隻是青州府城附近每年都會丟失不少良家女子,更遠的地方…如學生的家鄉廣縣,縣尊大人說…廣縣前年一年走失的良家少女便在七十人以上。”廣縣並不是個多大的地方,全縣人口也不過才一萬多人而已。
“在青州民間隱約流傳過一些小道消息,說海外瀛洲島上有全天下最富貴美麗的銷金窟。據說那裡遍地鋪金,珍寶如山,美人如雲,世間無論男女老少隻要進入其中便會流連忘返。在那裡無論你想要什麼都會被滿足,直到花光了身上最後一分錢。要麼身無分文地被趕出島去,要麼留在島上為奴為仆,還有舍不得離開又做不了事的人就會被扔進海裡喂魚。”
“要把誰丟進海裡喂魚?”門外傳來衛長亭的聲音,片刻後衛世子穿著一身素色長衫,拿著一把折扇晃悠悠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到坐在一邊的陳循衛長亭挑了挑眉,問道:“王爺王妃,出什麼事了?西苑那邊鬼哭狼嚎地乾什麼呢?”
駱君搖朝他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衛長亭再看了一眼謝衍的神色也知道出大事了,當下神色一整不再玩笑,“王爺相召,不知所為何事?”
朱思明連忙湊到他身邊,將事情大體說了一遍。
衛長亭顯然也很是驚詫,“曹冕?他有這麼大的膽子?”
駱君搖道:”人家可是一方總督,天高皇帝遠,什麼膽子沒有?”要不怎
麼說地方官是土皇帝呢?
衛長亭搖頭道:”王妃您不知道,曹冕這個人…早年在高祖身邊便是以溫吞謹慎出名的,且不說買賣人口這件事…燒死書院的師生,幾乎將整個雲海書院一鍋端了,這事兒怎麼看也不像是他敢乾的吧?”
“這位大人,學生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要顧及親朋同窗!不敢胡亂攀咬一方總督!”陳循一聽衛長亭這話就有些急了,咬牙道。
衛長亭擺擺手道:“公子彆著急,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衍道:“你跟曹冕打過交道,你怎麼看?”
衛長亭歎了口氣道:“我上次跟曹冕打交道還是五年前,那時候我看人可沒現在準。不過…當時跟我同去的人事後跟我說了一句話,我倒是記到現在。”
“什麼?”駱君搖好奇問道,其他人起齊齊看向衛長亭。
衛長亭道:“人家說,曹冕此人居高位卻毫無驕矜之色,不貪財,不好賭,不貪杯,不貪口腹,不好色。禮賢下士,大度能容,隱忍平和甚至於能唾麵自乾。從最初追隨高祖算起,足足三十多年,便是駱大將軍和蘇老太傅甚至是當年先帝也難免會有幾件讓人說嘴的事情。唯獨此人,沒有一絲一毫疏漏之處。這樣的人…不是聖人就是大惡人。”
駱君搖道:“這話也太極端了一些。”
衛長亭笑道:“本就是玩笑話,我當時隻當是玩笑話聽,現在也隻當玩笑話說罷了。幾麵之緣,還真說不上了解。”
謝衍凝眉不語,衛長亭挑眉道:“王爺是有什麼想法?”
謝衍道:“曲天歌已經在審了,先看看能從那些人口中問出些什麼。若此事是真,曹冕也不可能隻派這幾個人來上雍,回頭讓人留意近期從青州方向來上雍的人。”說罷謝衍又看向陳循道:“陳公子先下去休息,本王不會隻聽一麵之詞,此事本王會調查清楚。”
陳循有些不安,但對上謝衍的眼神又想到攝政王的威名,橫豎自己如今除了相信攝政王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是,多謝王爺。”陳循起身行了禮,跟著進來請他的管事往外走去。
等到陳循出去了,衛長亭才問道:“王爺剛才想說的不是這些吧?”
謝衍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按理說,即便真的是曹家在往瀛洲販賣人口,曹冕能讓這件事過了近半年也絲毫沒有傳到上雍,讓整個青州沒有官員敢上表彈劾他,他也犯不著對雲海書院下如此毒手。”
衛長亭道:“或許就是因為他有這個能耐,才有恃無恐呢?”
“雲海書院是青州有名的書院,一個不小心泄露出去整個青州的讀書人甚至百姓都會鬨起來的,到時候就不是幾個官員能壓得住的了。你也說了,曹冕此人性格溫吞謹慎,以他的性格便是真的推個替死鬼出來也比將事情鬨成這樣好。”
“王爺的意思是?”朱思明忍不住開口道。
謝衍緩緩道:“那船上往瀛洲運的,當真隻有人麼?”
雖然有些殘忍和不公,但不得不承認如今這個世道,父母賣兒賣女的也不在少數,對曹冕這樣的人來說這還真就未必是什麼大事。
縱然被人無意間撞見了,但又不是他本人被當場撞見,犯得著這樣不打自招麼?
除非,當時船上還有什麼比人更加重要更不能見人的東西,這才讓曹冕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陳循說的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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