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妄六(2 / 2)

尹玉宸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選來選去,選了這個,還專門解釋了一番,將他比作凰棲的梧桐。

這傻子知不知道送人簪子是何意啊?

想來是不知道的。

她的眼中太過坦蕩清澈了,哪有半點情愫。

尹玉宸勾了勾嘴唇,看了一眼翎羽簪,對著宴春點了點頭:“很漂亮,那就勞煩師姐給我戴上吧。”

宴春露出笑意,她挑來挑去,覺得隻有這個最合適尹玉宸。

這翎羽同他靈府相合,而且跟他的長相也很合,若是清麗樣貌,哪怕是像宴春這般靈動明媚的眉眼,戴著這翎羽簪,都有些壓不住它的豔麗。

看著就像是頭頂上插雞毛,裝鳥。

尹玉宸不同,他的容色是宴春見過最穠麗的,鬢發眉梢又不失男子淩厲線條,這翎羽簪,遇風化火,也就他能壓得住。

宴春半跪起來,湊近尹玉宸,先是把他本身的玉簪解了下來,然後手指挽著頭頂長發,調整了一下,有些太過順滑,又利落編了兩道。

還一邊編一邊說:“師弟的頭發可真好啊,順滑如綢。”

尹玉宸:“……”

他因為宴春湊得太近了,渾身僵硬,克製著想狠狠擁住她的衝動。

隻敢悄悄地,將頭前傾,故作方便宴春給他束發,卻其實埋在宴春垂落的衣擺,緩緩地呼吸,輕嗅她的味道。

這一幕落在偷窺兩人的荊陽羽眼中,頓時讓他的麵色冰冷起來。

他是因為宴春進山洞的時候,尹玉宸那一劍催動了宴春弟子服上麵的守護符文,才找來的。

找來這裡,他發現宴春又來見尹玉宸,覺得很怪異,才放著門中一應事宜不理,隱匿在這裡想要看看他們怎麼回事。

荊陽羽自然沒懷疑宴春真的對這個外門弟子有什麼想法,他太了解宴春了。

但這一刻,看著尹玉宸偷偷閉眼,一臉沉醉地嗅宴春的味道,荊陽羽才恍然明白,這外門弟子居然如此癡心妄想,百般偽裝,竟是覬覦宴春!

荊陽羽不是個衝動之人,他看得出宴春對這外門弟子無意,隻是不知道為何要討好他。

他沒有出去阻止,也不打算挑破,隻是眼中冰冷的情緒不斷加深,眨眼之間已然冰凍三尺了。

再看下去沒有意義,他轉身悄無聲息離開。

宴春好容易把尹玉宸頭發弄服帖了,在他的頭頂上卷好,用翎羽簪上品白玉一樣的羽杆,慢慢插入。

弄好之後調整了一下位置,宴春微微後退看了一眼,有些移不開視線。

尹玉宸果真是能夠壓住這翎羽簪的,不光是能夠壓住,這翎羽簪簡直當真如同棲落在梧桐之上的火雲凰一般。

一陣清風拂過,他紅唇與頭上翎羽皆是烈烈如火,燒到人的眼球一般炙熱。

就是宴春看向他眼睛之上的鮫紗,不知道他生著怎樣一雙眼睛。

“師姐?”尹玉宸輕喚了宴春一聲。

宴春回神,腦子一抽問道:“玉宸師弟這般顏色,當初為何要去偷魚?”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這句話,到底還是說了。

宴春說完就笑,有點停不下來。

尹玉宸愣了下也笑了,尹玉宸知道自己模樣長得還算可以,但是他的模樣,從小到大,給他帶來的都是惡心的覬覦。

尹荷宗那個老畜生要將他練做傀儡,曾經用劍鞘敲著他的臉說:“男生女相,本該是被蹂躪的下賤貨,你要感激我好歹不覬覦你的皮相,隻想要一個助力。”

尹玉宸曾經認真考慮過,要將自己的容貌毀去,這樣更加便宜行事。

他現在感激自己沒那麼做,至少他這一張臉,還能讓宴春看著賞心悅目不是麼。

尹玉宸收下宴春的禮物,順著宴春的心意說:“師姐的好玉宸都記在心中。”

“我一定入內門,報答師姐。”

宴春更放心了一些,看尹玉宸越來越順眼。

兩個人愉快聊天,一直到夕陽西下。

雲睿誠帶著一群明天要參加大比的弟子來找尹玉宸,他們確實需要尹玉宸的分析和指點。

整個外門,能夠對幾乎所有外門弟子絕技信手拈來的,隻有一個尹玉宸。

一天過去,大比抽簽也不是完全沒有規律可循,強勢和弱勢相差太多的,幾乎不會抽到對戰。

尹玉宸給他們每個人估算的對手,十有**都是準的。

雲睿誠來的時候,尹玉宸正和宴春在溪水邊上聊天,夕陽下兩個人坐得很近,超出了正常男女接觸的距離,雲睿誠頓時眼皮一陣暴跳。

宴春是個小傻子,她心裡清澈,若不是被莫秋露給激瘋了,是從不會覺得誰接近她不懷好意的。

因此她看不出尹玉宸的目的,可她看不出,換了任何一個男人,無論是荊陽羽還是雲睿誠這樣長了腦子的,都能一眼看出尹玉宸對宴春的目的絕對不純。

雲睿誠心裡暗罵,這尹玉宸真是不知死活,這是打算和未來掌門搶女人?

他憑什麼?就憑他那一張穿了裙子不用塗脂抹粉,就能選凡間花魁的臉麼?荊陽羽長得才是女子都會喜歡的俊美無儔吧。

雲睿誠帶著人站定在不遠處,沒有再靠近。

他心裡百轉千回,好容易以為自己找了個靠譜的。有野心有手段,能借助他進入內門,卻沒想到尹玉宸竟是這般的不知死活。

他想靠色相上位,這可不是個好路子,就算哄得這位“仙鶴”上了床,等到雙尊回來,還不親手剮了尹玉宸?

就算雙尊留他狗命,荊陽羽能忍?

雲睿誠甚至有種想要和尹玉宸擺脫關係的衝動,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尹玉宸頭上戴著的,如火一般的翎羽簪。

操。

火雲凰翎羽!

能辟邪什麼的作用暫且不論,這玩意是火雲凰浴火回春之物,能抵擋脫凡境大能一擊。

這“小仙鶴”一出手,送了尹玉宸一條命。

靠臉還真的可以?

雲睿誠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頭一次有些怨自己的父母沒把他生出一張妖孽臉來。

雲睿誠在溪水這邊糾結致死的時候,尹玉宸早已經發現了他們。

尹玉宸懶得理他們,量他們不敢過來壞他好事,隻想和宴春這麼待著。

兩個人聊得太投機了,宴春對尹玉宸的那點試探之心,現在已經隨著夕陽幾乎沉入地麵了。

她猶豫著,狀似不經意地問:“師弟,你出自凡間宗門,可曾聽說過……嗯,共生之術?”

尹玉宸整個人一震,脊背都僵了。

尹玉宸險些沒能維持住臉上溫和的笑意,他看向宴春,很輕易通過她的表情,猜到她是故意說出共生。

試探他?

問題就出在這裡,她一個腦子都沒長全,被保護過度的傻子,怎麼會知道共生這種邪術?

尹玉宸內心驚駭到陰鷙隻瞬息功夫,想到了她為何靈府碎裂卻能恢複出了滌靈池!

尹玉宸壓著心裡的驚濤駭浪,腦中飛速思索,麵上卻故作猶豫,而後道:“聽說過,是邪術。”

“師姐如何知道的?”

宴春問完就有點後悔,她察覺到自己今天說得太多了。

可是玉宸小師弟給她的感覺太好了,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或許從來就沒有過這麼愉快地和人交往的經曆。

什麼話都不需要三思,不需要曲折迂回,無論她說出什麼樣聽起來像瘋子一樣的話,他都不會表現出鄙夷和敷衍。

宴春知道自己從不是個聰明的人,她就是淺薄如紙,現在唯一那點強撐的凶性,是被十幾年滌靈池下沉重的名為“天煞孤星”的命運,和親人愛人生生壓著脊梁磋磨,才激出來的。

從前大師兄和父母都不要她胡鬨,告訴她慎言,但是玉宸師弟一次這樣的話都沒有說,哪怕她說了今天把那個學她“裝扮”的女修踹下了石階。

尹玉宸也隻是說:“師姐身體剛剛大好,親自踹她,會不會太給她臉了?”

尹玉宸還說:“日後待我進了內門,師姐想要教訓誰,我幫你。”

宴春本來還覺得自己今早上過分了,因為她當時感覺到了荊陽羽看她的錯愕眼神,她是在荊陽羽的“教誨”下長大,做什麼都下意識想要他去評斷。

仿佛大師兄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做的一切都是好的。

可尹玉宸這種無條件的向著宴春說話,連具體詳情都不問,讓宴春新奇又驚訝,還可以這樣嗎?

她大半天,簡直要被尹玉宸風趣又“偏激”的話笑死。

怨不得她總是對尹玉宸交淺言深。

宴春看著尹玉宸,摸了摸自己鼻尖小痣,差點就把自己脖子上的頸環說給他聽了。

才見了兩麵,不行不行,太快了。

宴春早把要試探尹玉宸的思想完全拋諸腦後,隻想著等他進了內門,再說不遲。

於是宴春說:“就是嗯……聽說。”

她說:“我有點餓了,天黑了,我該回去了。”

她說著起身,明顯不想談共生的事情,尹玉宸最初的震驚過後,迅速恢複正常,不再追問共生。

隻貼心地說:“我都忘了吃東西的事情,不如我陪師姐去飯堂吃點東西?”

高境弟子是不吃東西的,低境弟子吃東西的時間也過了。

宴春其實也不用吃,她有的是辟穀丹。

她說餓了隻是借口。

但是尹玉宸說陪她吃,宴春就笑了。

“現在飯堂已經過了開飯時間啦,今天還是宗門大比,肯定什麼都不剩了,吃不成了。”宴春作勢要過小溪,尹玉宸心裡一著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恰巧宴春踩在了青苔上,腳底一滑,尹玉宸立刻上前自她身後將她密密實實抱住。

宴春心頭一跳。

而對麵一直看著這邊的,以雲睿誠為首的眾人,紛紛捂住了臉。

這小子,好歹裝一裝啊……未免太急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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