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神秘的馬車,被數輛馬車圍在中間,圈成個座小營地。從外表看,與其他行商的營地彆無不同。然這群黑衣人卻義無反顧。相互之間配合默契,一看便是偷雞摸狗的行家裡手。
甚至還有數人,竟背負一整塊營地隨處可見的草甸,烏龜般匍匐而進。為了保持草甸的完整密集,不至散落。甚至草根下還留有一層厚厚的泥。連根帶土,可想而知有多沉。然身背‘地衣’的潛行者,卻輕盈的仿佛一團團無根浮萍。悄無聲息的穿越重重車底,抵達營地中央。鑽出車底時,先微微直起身,讓背後草甸自行滑落地麵。這便從綁腿處取下匕首。伸手去摸車門。
車門未鎖。
心中一喜。不及多想,輕輕拉開條縫。身如泥鰍,哧溜一下,躥入車廂內。腳掌往後輕輕一勾,便想將廂門關閉。
從伸手開門,匍匐躥入,再到勾腳關門。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堪稱鬼斧神工。然當眼角餘光瞥見車廂前部時,頓時一僵。
隻見。臨鄉侯劉備正端坐獨酌,旁邊還有一金發胡女紅袖添杯。
身體猛一激靈。袖中暗箭破衣而出。
叮!
胡女皓腕一抬,手中長箸將暗箭穩穩夾住,放到一旁。
第二次了哇!
劉備輕輕放下耳杯,衝黑衣人笑道:“好久不見,馬置長。”
下意識的眨了眨露在黑巾外的砂目。黑衣人緩緩扯落麵巾。果然是烏林驛的假置長。去年底。劉備的上計車隊,入住烏林驛。若不是見到他砂去的一目而心生警惕,險被他燒死在客舍。
車廂外,勁響不斷。利箭破體和臨死前的悶哼,連成一串。須臾,萬籟寂靜。隱隱有血腥氣鑽入鼻孔。
同伴皆已慘死。假置長暗歎了口氣,輕問:“君侯因何得知?”
“本不知也。”劉備輕答。
“那為何設下此局,誆我入甕。”假置長不甘心的追問。
“我隻知禿發鮮卑在商隊中有內鬼。卻不知內鬼竟是馬置長。”劉備再答。
貌似合情合理。可黑衣人總覺得不止如此:“世人皆以為君侯困守長安大營,卻不料已暗度陳倉。又行聲東擊西,在下佩服。”
“見馬置長當麵,本侯也想到了很多事。”劉備微微一笑:“眾人皆以為河西走廊乃受禿發鮮卑荼毒。卻不料,劫掠往來商隊的,其實另有其人。現在想想,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君侯又想到了何事?”將懷中利刃一件件的掏出,擱在一旁。假置長正襟危坐,麵色坦然。似已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錢。”劉備一字一句的說道:“羌人、鮮卑,舉事。”
每出一詞,假置長的麵色便難看一分。
劉備輕輕開口:“教主以天下為棋(盤),萬民做(棋)子。縱橫捭闔,指點江山。這盤棋局,今已到決勝之時了吧。”
假置長輕輕頷首:“君侯少時雖稱麒麟。卻困守臨鄉一地。本以為足不出戶,大可相安無事。不料初入朝堂,便掀起如此大的風浪。直叫人始料不及。”
“教主可好?”劉備亦問。
“教尊常在石窟內,設合榻,擺一局殘棋。眾人皆不知為何一人下棋,卻設合榻。我曾暗自揣度,以為在教主心中,已無敵手。現在想來,教主或正如我這般,與君侯隔空對弈。”說此話時,假置長的表情亦隨之舒緩。
“教主如此人物,天下還有何人能與匹敵?”劉備斷然搖頭:“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與教主對麵而弈。”
假置長微微一頓,再開口已口鼻溢血:“料想,教主無人匹敵的寂寞,不會太久了……”
知他服毒自儘,劉備這便問道:“相識已久,卻不知閣下大名。甚是遺憾。”
“在下馬忠,字元義。”說完便垂頭斷氣。
看著一縷殷紅的血線,從鼻腔直連坐墊。須臾已染紅大片。劉備一聲長歎。
教主麾下死忠者,何其多。如此人物,如何能不讓人又敬又畏。
“主公,已找到線索。”史渙在車外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