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千帆縱橫,檣桅毗連的明輪大船。這些比舫車還略小一號的小艇,本就不顯眼。被牛馬拖拽在港口列肆中穿行,淹沒在兩側高聳的重樓之中,更是神鬼不知。
與一般車輪舟最大的區彆,便在四輪。此輪乃精鋼鍛造,絕非隻為劃水的立輪可比,乃是實打實舫車行駛的車輪。
換句話說。被牛馬拖拽上岸的其實是水陸兩用舫車,而不是舫舟。
與軌道舫車最大的不同,便是此車無需軌道,可在普通地麵上行駛。為此,薊國匠作館針對性的優化了車身結構,改進車輪傳動。並在廂內排設數個水密隔艙,提升浮力,防止戰時受創,橫渡護城河時,漏水沉沒。
借助兩側重樓和黑夜的遮掩,十幾輛雲梯舫車,每車在二十頭重型耕牛的拖拽下,向五裡外的鄴城緩緩駛去。
而城頭黃巾賊全部的注意力,皆被東、南兩座大張旗鼓,拔營向前的漢軍所吸引。天將蒙蒙亮。在城頭床弩射程開外,漢軍工匠便立下了第一根樁柱。城上守軍遠遠得見,紛紛鬆了口氣。
漢軍不過是向前紮營而已,並非攻城。
“小心守備,不可輕敵。”折騰一夜,倦意上湧,渠帥丟下句話,這便自回營帳安睡不提。
“喏!”
下牆時,渠帥特意看了眼泛白的天空。此時不宜再出玄鳥,否則必然露餡。便讓漢軍安穩一日,待今晚再縱火燒營不遲。
心念至此,這便冷笑一聲,走下城去。
目送渠帥下城,城上守衛三三兩兩打著哈欠,各回各位。
城外夯聲如雷。壯漢力士光著膀子,將一根根粗壯的樁柱,夯入地麵。鹿角據馬,圍滿營前。營牆未立,可暫時充作障壁。削尖的木樁之後,整齊劃一的軍帳,已大半立起。
正窺視間,忽見營中騷動。漢軍精騎數千人,竟直撲城門而來。
“放箭!放箭!”城頭亂箭如蝗,精騎卻在衝入箭雨前,陡然轉向。繞奔城西、城北而去。
怎麼……回事?
不及反應,又聽城西、城北鼓聲大作。城上守軍紛紛驚呼:敵襲,敵襲——
“愣著作甚,速去支援!”黃巾頭目,揮刀怒吼。
“哦哦!”黃巾賊軍這便兵分二路,沿城牆向西、北二門亂哄哄的衝去。
短短一個冬季,並不能讓手握鋤頭的農夫,蛻變成訓練有素的兵士。即便是最基礎的令行禁止,都勉為其難。而真正的黃巾主力,那些刀頭舐血的巨賊悍匪,皆在城內大營安居。被打發上城頭的儘是些雜兵遊勇。料想,鄴城牆高城厚,城下還有通連漳水的護城河攔住,漢軍又如何能輕鬆攻破。再說,即便攻城,從城內大營趕來支援亦來得及。
一窩亂賊中,唯有守城頭目,還有些戰力。
頭目首當其衝。大步流星,沿牆頭折向西北。剛穿過角樓,城北景象,即刻躍入眼簾。
“這是……”黃巾頭目一愣。
隻見。城下排列著十餘艘造型古怪的……舟船。進入床弩射程前,正在許多重耕牛的拖拽下,緩緩調轉車身。
原本在前拉車的二十頭雄壯耕牛,竟隨之轉到船尾。變拉車為推車!
嗡!床弩齊射。
城頭猛飛出一片死亡烏雲。
嘯聲如雷。不及反應,長矛般的弩箭,已呼嘯紮下。
覆滿船身的搪瓷裝甲,應聲炸碎。甲板更是被長矛橫豎插滿。貌似淒慘,實則並無大礙。便是長矛亦無法洞穿厚厚的包鐵甲板。又如何能傷到艙內戰士。
在船尾推行舫車的牛群,有高大的船身和艉樓遮掩,安然避過了床弩的射擊。
三輪齊射,船身搪瓷裝甲大半崩碎。甲板也密密麻麻插滿矛林。
衝出床弩射程,爵室內船官一聲令下:“升帆!”
艙內兵士立刻搬動手柄。齒輪帶動檣杆,徐徐升起。而後如折扇般水平張開。藏在其中的鸞翼帆飛速下墜。疾風一吹,遂將船頭遮滿。
“放箭,放箭!”
亂箭如雨,竟被船帆悉數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