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用原理,其實極其簡單:“共振現象”,或叫“共鳴效應”。
古人對共鳴現象,發現很早。《莊子·徐無鬼》便記載有調瑟共振:“為之調瑟,廢於一堂,廢於一室。鼓宮宮動,鼓角角動,音律同矣。夫改調一弦,於五音無當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動。”
對此,前漢董仲舒在其《春秋繁露·同類相動篇》解釋稱:“百物去其所與異,而從其所與同,故氣同則會,聲比則應,其驗皦然也。試調琴瑟而錯之,鼓其宮則他宮應之,鼓其商則他商應之,五聲比而自鳴,非有神,其數然也。”
意思是說,具有相同性質的物體,可相互感應。之所以會鼓宮宮動,鼓商商應,是由於它們聲調一致。此乃必然現象,並無神奇之處。
關於共鳴器的運用,《墨子·備穴》早有記載。如在城根每隔一段距離,掘一深坑,坑裡置一陶甕,甕口上蒙皮革,讓聰敏機辨之人伏在甕口。若敵人掘地道攻城,不僅可探得聲響,且可據各甕“甕聲”高差,識彆來敵方向。
又如後世軍隊,用皮革製成名曰“空胡鹿”的隨軍枕,讓聰耳兵士夜晚枕用。“凡人馬行在三十裡外,東西南北皆響聞。”《夢溪筆談·器用》中亦有記載,牛革製成的箭袋,“附地枕之,數裡內有人馬聲,則皆聞之。”至遲從宋時起,時人已用“去節長竹”,直埋於地,耳聽竹筒口,“嗡嗡若鼓聲”。明代戚繼光也曾用此法,防倭寇偷襲。等等。
然並非所有人,都有此等真知灼見。
見“七弦器”竟自行彈奏,饒是生裂虎豹的典韋亦瞪大雙眼。麾下白毦衛更是議論紛紛。
蘇越低聲寬慰道:“切莫驚慌。不過是‘同類相動’耳。書上早有記載。隻需找到琴聲出處,便可找到幕後主使之所在。”
“聲從天上來。”白毦中有人言道:“琴師必身處高處。”
“不急。先找出賊人的‘弦音暗語’,再尋機破敵。”蘇越自有大國工匠的嚴謹。
“嗯!”典韋這便命人嚴加守備,要再敵陣中過夜。
夜幕漸漸降臨。待伸手不見五指時,周圍忽聞車輪滾滾。鐵軌亦利傳聲。先前移去抵擋漢軍的機關器,趁夜歸位。凸立在外的倉樓,隨之被牆垣、門樓、圍入院內。若此時舉火再看,庭院深深,已全無破綻。
周圍機關器,皆前去迎敵。為何獨獨倉樓按兵不動?蘇越已想到原委。
倉樓居高,乃是“中繼共鳴器”。將來自黃巾渠帥的‘弦音暗語’,接棒傳遞。故不會輕易移動。
所謂“鼓宮宮動,鼓角角動”,之所以能做到“宮商角徵羽”,“音律同矣”,亦足見時下音調之精準。時人長歎“禮樂崩壞”。崩壞的,又豈是一句徒生感慨,能夠全概。
是夜,倉樓暗門忽被人叩響。
典韋示意眾人各自戒備,這便低聲問道:“門外何人!”
“正是在下,奉命送來吃食。”門外有人低聲答道。
“今日不餓,明早再來。”典韋粗聲答道。
“如此,在下便去下一處。”來人隨即離去。
“可露破綻?”蘇越低聲問道。
待腳步走遠,典韋輕輕搖頭:“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