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西園的路上,陛下忽然開口:“太後……最近可有事纏身?”
“回稟陛下。”中常侍封諝為永樂太仆,焉能不知:“乃為司隸校尉之事憂心。”
自何進升任大將軍,司隸校尉一職,便被董太後私授予姐姐之子,外甥張忠。
“所為何事?”陛下追問。
封諝這便答道:“年前,荊州刺史,廣陵徐璆(qiu),奏舉時任南陽太守張忠,臧餘一億。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貪賊者,皆緝拿法辦,一時威風大行。陛下曾當百官之麵,親口嘉許。”
陛下這便點頭:“確有此事。”
話說,董太後姐姐之子張忠,為南陽太守時,挾勢弄權,放濫不羈,得贓數億。恰逢徐璆接任荊州刺史,太後便派身邊中常侍暗中叮囑徐璆,定要善待張忠。徐璆卻答道:“臣身為國,不敢聽命。”太後大怒,急召張忠為司隸校尉,欲假威勢相逼。豈料徐璆不為所動。到州後,揭舉上奏張忠臧餘一億,並遣冠軍縣上簿給大司農。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貪賊者。恰逢國難當頭,陛下秉公決斷。凡有所奏,皆緝拿法辦,便是張忠亦飽受斥責,未曾姑息一人。開年以來,朝中氣象,為之一新。引得群臣交口稱讚。
封諝又道:“年後,荊州黃巾攻城略地,困南路大軍於長社。司隸校尉便欲與諸內官上疏,劾奏徐璆戰敗之罪。”
“既是司隸校尉公報私仇,太後為何心憂?”陛下問道。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關東播亂,徐璆為荊州刺史,事關重大。若此時下罪,必損軍心。太後曾命老奴規勸,奈何司隸校尉一意孤行,執意上疏。太後因而憂憤。”
“原來如此。”陛下歎了口氣:“朕的這些親戚……”怎就不懂得秋後算賬。
以前四平八穩,無論如何興風作浪,皆無所謂。如今惡浪滔天,傾覆在即。還要一意孤行,就不怕船毀人亡嗎。
到底是母親,能顧全大局。
心念至此,陛下這便柔聲說道:“年前入秋後,太後便時常抱恙,今春才稍見起色。斷不可為俗事憂思成疾。你且回稟太後。就說,司隸校尉之事,朕已省得。”
“喏。”封諝躬身領命。
有道是禍起蕭牆。關東、關西二地播亂。洛陽深宮,且不可再亂。
陛下仰頭望天,一時心氣浮動。
樓桑,國醫館。
左耳裹著白紗的高覽,斜倚病榻。正安心養傷。
“高軍候?”病舍外,護士輕聲相問。
“何事。”高覽緩緩睜開雙眼。
“大利城長蘇君,來訪。”
“可是破鄴城機關陣之蘇子度?”高覽猛然坐起。
“正是。”
“速速有請。”高覽這便披衣下榻,立在門廳前迎候。
直欞門徐徐移開,蘇越脫鞋入室:“蘇越見過高軍候。”
“高覽見過明庭。”高覽抱拳回禮:“請坐。”
“謝座。”
賓主落座,蘇越先問傷情。
高覽笑答:“華大夫妙手回春,隻需化解屍毒。餘下不過是皮外之創,不日便可痊愈。”
蘇越這便點頭:“軍候乃豪勇之士。那日在台上,砍殺屍兵無數。救盧車騎於危難。盧車騎已去信主公,舉薦軍候為薊國效力。今蘇某不請自來,便是想代二位國相相問。不知軍候意下如何?”
“高覽久仰薊王大名,年前便領族中青壯北上來投。隻恨黃巾阻路,未能如期趕往黃金台。索性領一眾宗親,投軍殺賊。數戰略有微功,得車騎將軍賞識,授以軍曲候之職。今又助高覽得償所願,自當感激不儘!”
蘇越欣然點頭:“如此,蘇某當翹首以盼,待軍候痊愈,你我二人同殿為臣之日。”
“一言為定!”高覽喜上眉梢。
又聊了些天下時政。見高覽精神飽滿,談興正濃。蘇越這便試問道:“軍候可還記得,那日台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