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荀攸口述。宋建足足愣了片刻,方才猛回神。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握在手中的敕令,又看向監牢外如沐春風的荀攸。這才信以為真:“左丞要宋某……‘重操舊業’?”
“然也。”荀和煦一笑。
“所謂‘舊業’……”不由得攥緊手中敕令,宋建試問道:“涼州義從,還是金城反賊?”
“自然是反賊。”荀攸笑得輕鬆。
“若再為賊,何須給宋某金城西部都尉之高位。”心頭卻沉重無比的宋建,索性追問到底。
“哦。”荀攸旋即醒悟:“此敕令,乃充作‘信物’之用。斷不可宣示眾人。待事成,自當光明正大,走馬上任。”
“原來如此。”宋建這便鬆了口氣。作為有功必賞的信物,敕令顯然足夠誠意。說白了,將金城西部都尉之職,先行授予。乃以示誠意,亦安其心。令宋建後顧無憂,放手施為。
暗忖片刻,宋建又言道:“請賜還妻兒數人。否則宋某輕身前往,必被羌人所疑。”
荀攸笑道:“安置在隴縣內的家小,皆可一並帶走。無需留為人質。”
“這……”宋建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謝左丞成全。”
“無需謝我,此乃主公之意。”荀攸實情相告。
“身受大恩,當拚死相報。”宋建忽又想起一事:“王上聲名顯赫。三十六部羌渠先前便已膽寒。如今雄關被破,更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伏地乞降亦來不及,如何肯隨我再反?”
荀攸高深一笑:“隻需亡命西海,暗自聯絡各部。不出數月,當見分曉。”
“如此,在下領命便是。”宋建重重抱拳。荀攸乃薊國謀主,聽命行事即可。話說,左丞讓他亡命西海,便是要去羌人聚集之地。首當其衝,便是臨羌,宋建並不陌生。
荀攸又叮囑道:“需想好托詞,如何逃亡,又如何取回家小。勿令羌渠起疑。”
宋建已然想好:“雄關乃由我屯守,暗設逃生密道,自是常理。且先前為防韓遂強遷我家小,在下已將家人從隴縣暗中接出,另行安置。隻需返回相見,左右皆可為證。”
“如此,甚好。”荀攸笑道:“事不宜遲,今晚便走。”
“喏!”宋建再拜。
出監牢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雕零渾,終問出聲:“敢問左丞,因何讓他帶走全部家小。若無掣肘,焉知他是否真心投靠。若生二心,反戈一擊。必令我等措手不及。”
荀攸笑答:“無它。‘大勢所趨’也。”
雕零渾抱拳道:“如何驅策,還望左丞不吝賜教。”
“雄關一夜被破,又添主公赫赫威名。三十六部羌渠不戰而降,西州旦夕可定。待宋建出逃,韓遂殺邊章獨掌大權之事,必會知曉。主公威名之下,十萬聯軍,四分五裂,隻剩他孤木難支,便知事不可為。且西部都尉一職,乃是其夢寐以求,求之而不可得。如何抉擇,宋建西州豪傑,又豈能不知。”荀攸答道:“這便是大勢所趨。”
“卑下明白了。”雕零渾自有領悟:“放眼時局,西部都尉,是他最好之歸宿。”
荀攸輕輕點頭,轉而又道:“假司馬切莫以為,主公抄掠北地十萬部族,隻為扣為人質,逼你就範。實則大謬。在攸看來,主公用北地郡十萬羌人,隻為驗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