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罪官步伐,關東大族紛至遝來。
過東口驛,入隴關道。懸樓列肆,大震關城。一路震撼,無以複加。
問過隨行官吏,隴右一地,皆在大建之中。先前毀於羌亂戰火的城池,皆重修擴建。尤勝先前。
勞力何來?
百萬羌人、百萬氐人,皆力士。
羌氐異族,如何肯為我所用?
一日二百錢,有何不可。
這……錢從何來?
自是薊國運來。
原來如此。大族紛紛醒悟。
話說,薊王從不白用人。便是羌氐,亦無不同。
所謂熙熙攘攘,利來利往。
隻需說薊王照常支付,無有拖欠。羌氐何苦提著腦袋造反。關東大族,這便各自心安。正如臨行前,送彆一乾人等所言。此去敦煌,是福是禍,猶未可知也。
與罪官不同,劉備將關東大族儘數遷往敦煌等河西四郡定居。
隻因四郡人少。幾十萬關東漢人填入,正好補民之缺。
戶戶可購新田一頃,宅院一棟,入城安居。大族亦分戶,與少年時的樓桑類似。同姓聚居而成邑落。族中事物,由宗長負責協調,亦有裡魁等基層官吏理政。
待到十月中旬。關東各地大族蜂擁而來,車馬不絕於道。幕府屬吏早已熟絡。悉心安排不提。
歸義城亦傳回消息。
一直觀望中的燒當羌與白馬羌,漸被宋建說動。
無它。還是利益使然。
都說羌人狡詐無信。說起來,也是在與大漢的反複鬥爭中,練出來了。沒有狡猾的獵人,何來狡猾的狐狸。先前薊王懲罰作亂東羌。流徙三百裡,完城旦舂,竟一日二百大錢。西羌如何能信。
其必有詐。
卻也不敢輕易謀反,故若即若離。今數月已過。非但羌人月月領取薪資,就連氐人亦如此這般。且比羌人多領一半。
九九重陽。東羌三十六部與氐酋十二部,共赴大震關薊王宴。帶回財貨珍寶無數。
雙重刺激,如何還能坐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亙古不變之真理。這便躍躍欲試。我等亦是羌人,且未曾謀反,為何不被薊王待見。
宋建一語道破天機。
爾等遊離在隴右諸郡之外,並非大漢屬民。若想被薊王所用,須內遷。
內遷?
諸羌渠旋即醒悟:所謂內遷……可是謀反?
宋建先是點頭,後又搖頭。以“內附漢庭”為名起兵。乃行兵諫,而非謀反。
有理有理。
諸羌渠幡然醒悟。我等起兵內附,自非謀反。
即便如此,諸羌渠亦不敢挑頭。挑頭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便與宋建一拍即合。燒當羌、白馬羌、參狼羌等大小種落,湊足三十六部,亦出十萬兵馬,入寇隴右。
收到消息,劉備不憂反喜。
西羌可定也。
先前,洛陽有書送到。言,陛下或年內便欲將劉備調入朝中。除去黃巾逆賊,這個心頭大患。外戚便成陛下之患。時,武帝為除後患,不惜立子殺母。陛下廢長立幼之心,雖不曾昭然若揭,卻已越發明朗。
自從得知陛下坐視關東大亂,為血洗世家大族,不惜賠上八州百姓身家性命。劉備便與他做了情感切割。世人皆知薊王利落果斷,愛恨分明。此事,也是一樣。
換句話說,劉備並不想參與二位皇子的奪嫡之爭。且一旦入朝,必成皇後等人眼中釘,肉中刺。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再者說來。群盜蜂起,萬民饑流。枯守朝堂,無所作為,亦非劉備所願。
奈何,隴右若平,劉備亦無理由滯留。
正好可趁剿滅西羌之機,留守隴右。
“申生在內死,重耳在外生。”便是亙古不變之又一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