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愧是皇商,電光石火,便已醒悟:“所以,薊王不受九錫,卻要賜婚?”
“老奴……”曹節剛起了個頭,卻不知該如何接話。
“鐘存羌,尚書令可有印象。”
“乃諸羌蠻夷。逐草而居,占西傾山,霸賜支河曲與洮水穀地。今漢初,常作‘馬革船’渡大河,侵略邊郡。種出西羌。”
“原是西羌。”陛下這便醒悟:“年前薊王平定的可是東羌。”
“正是。”曹節早有準備:“有漢人六賊,裹挾先零彆種三十六部,舉兵而反。六賊已去其四,韓遂降漢,宋建外逃。又裹挾邊郡東西雜羌,合兵十萬再反。其中不乏燒當、參狼、白馬等西羌種。”
陛下又問:“鐘存有何不同?”
“鐘存自陛下親政以來,與大漢秋毫無犯。且伏於諸羌之背……”
“前後夾攻。”陛下這便醒悟:“薊王好計策。”
“陛下聖明。”曹節暗喜。右丞所請,成矣。
“即是國事,自當應允。何須薊王夾抄。老大人代朕擬詔賜婚便是。品秩當與西域五十五國公主等同。”
“老奴,遵旨。”正欲起身,又想起一事:“敢問陛下。‘三加九錫’,還詔否?”
“與賜婚詔,同發。”陛下忽笑:“朕也學薊王,裹挾夾鈔。”
“嘿嘿……”曹節媚聲陪笑。
南宮,雲台。
“此乃陛下之計也。”竇太後一語中的:“薊王必固辭不就。今若不受九錫,明又豈能登臨大寶?陛下拋磚引玉,以堵悠悠眾口。”
“太後所言極是。”程夫人點頭道:“與先前封王爵時,薊王舍‘配享太廟’,如出一轍。”
“陛下此舉,一石數鳥。”竇太後真知灼見:“我朝有功必賞,尤重軍功。薊王先助平冀州黃巾,又定隴右羌亂。增封三縣,如何能夠。故而再加九錫。如此位極人臣,天下自當讚陛下之明。然,薊王固辭不就,雖留美名。卻也終未能得享,應得之重賞。”
“原來如此……”程夫人這才醒悟。
陛下長袖善舞,深諳商賈之術。今日之見,果非同凡響。
“若薊王泰然受之,又當如何?”
“陛下必然忌憚。日後尋機削縣除國。身死國滅。”竇太後微微蹙眉:“想來,薊王當不會如此行事。”
悄悄抬眼窺視,程夫人這便言道:“太後切莫憂擾,奴婢不過是一時多嘴。”
“無妨。”竇太後言道:“時候不早了,且退下吧。”
“喏。”程夫人告退。
隴右大震關城。
雪後初晴,便有工匠沿山忙碌。劉備領百官,前往東阪山腰處的“升平裡”。查看幕府屬吏官邸,修造事宜。
升平裡,取“四海升平”之意。說是裡弄,卻重樓高宇,街道甚寬。足可六車並行。居中設“四海館”,乃往來官吏,使節,或接待名流高士之所。居高遠眺,俯瞰隴阪。山川美景,無限風光。儘收眼底。
比起拎包入住的民居,館舍自當雕楹畫棟,精益求精。否則又如何能稱之為“精舍”。
升平裡,繞山而建。如玉帶環腰。地勢、風水,俱佳。為防火、防盜、防蟲、防蛀。薊國工匠,不惜工本。香樟鹽漬,排瓦如鱗。外包搪瓷甲片,內塗白堊灰漿。水暖、水洗,水淋,設施齊備。便是支撐“懸臂梁”的木柱,亦用礦粉筒磚嵌套。堅如磐石。
薊王如此大力營造大震關城,便有常駐隴右之意。
流徙三百裡,完城旦舂。雖隻為四年刑期,然待刑期將滿,薊王當另有計較。
牢營羌人,每每論及此事,皆眺望隴山,指大震關方向言道:若隻為監視我等,又何需勞師動眾,營造懸樓列肆。
薊王,必不會舍我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