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189年),陛下病危。於病榻之上,將皇次子托孤上軍校尉蹇碩。丙辰,崩於嘉德殿。蹇碩時在皇宮,想先殺何進,再立次子為帝。便遣人接何進入宮,詐稱有要事相商。何進不疑有他,即刻乘車前往。不料蹇碩司馬潘隱與何進早有交誼,在迎接時用眼神示意。何進心領神會,馳車抄近道返回麾下軍營,率軍進駐各郡國在京城官邸,托言有病,不再進宮。乃至功虧一簣。
試想,便是蹇碩亦險些得手。
薊王比蹇碩如何?
天下皆將信將疑。陛下是否真有廢長立幼之心,還隻不過是一時情緒所致。
然陛下之心,劉備又豈能不知。
薊國六謀主,亦深信不疑。
正因薊王乃托孤重臣不二之選。陛下才百般榮寵。
薊王乃天下豪傑,長情之人。身受陛下厚恩,又豈能不披肝瀝膽,報效新帝。
大將軍何進曾言,小妹嫁之無用。亦是一針見血。天下公義,又豈容得兒女私情。然擁有天生女性視角的何後,卻看得更為清楚。正因薊王乃是豪傑,恩怨拎清,愛恨分明。才從軟肋入手,動之以情。
如何後所言。即便事敗,有何氏王妃在側,薊王亦不會對何氏一門痛下殺手。
隻身回宮時,程夫人滿麵春風。
入宮門時,遙看南宮雲台,不由浮想聯翩。
此時此刻。黃門令左豐,正引年後將將病愈入宮的中常侍呂強,登雲台殿,拜見竇太後。
“呂常侍沉屙初愈,便登台來見,朕心甚慰。”
“太後相喚,老奴豈敢怠慢。便是宿疾在身,亦當前來拜見。”呂強答道。
“若非要事,又豈能勞煩呂常侍。”竇太後開門見山:“隻因有一事,需勞煩呂常侍相助。”
“請太後明示。”呂強再拜。
“朕已許程璜‘長樂少府’一職。”竇太後語出驚人。
呂強心悸之於,亦思緒急轉:“太後何故啟用程璜。”
“無它,宮中已無人可用。”竇太後頗多風輕雲淡:“自竇大將軍滿門伏誅,朕不過孤家寡人,垂垂將死一老嫗耳。趁還有些餘壽,乃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儘嫡母之義。”
呂強這便醒悟:“太後欲以程璜,製衡十常侍否。”
“然也。”竇太後索性言明:“十常侍禍亂朝政,荼毒天下,為禍甚烈。時人無不切齒生恨,欲除之而後快。前有徐奉,後有段珪,再有張讓、趙忠,陛下身邊近臣,竟與黃巾反賊暗通曲款。如此無君無父,棄國棄主,陰懷叵測,十惡不赦之徒。朕有生之年,勢要鏟除,以清君側。”
說完,竇太後忽降下語調,娓娓道來:“朕此生已無牽無掛。前事恩怨也早已入土。然,竇大將軍曾被天下有識之士尊為‘三君’,朕既為竇氏之女,當謹遵大將軍之遺誌,了此殘生,為大漢國祚略儘綿薄之力。”
聞竇太後一席肺腑之言,素懷忠烈的呂強不禁肅容下拜:“老奴,定不負(竇)太後所托。”
呂強省“竇”字。其中深意,竇太後又豈能不知。
追本溯源,她才是我大漢名正言順的“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