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巨馬、塘沽二民港。人頭攢頭。聞訊趕來的三韓青壯,皆目露焦急,翹首以待。
得益於完備而詳儘的“庸籍”記錄。
先行客庸薊國的三韓青壯,將提前與家人團聚。和風有信,漂洋過海。半島之事,今已人儘皆知。更有辰韓、弁辰二臣智,及各國儉側,各部樊秖,及殺奚、邑借等大小頭目,被俘後,先行押來泉州港。
熱鬨的港市口,置一高台。台上排設牢籠,除二位國主外,大小渠帥皆被關押其中。引眾人遠遠圍觀。便有三韓國人,高聲詢問。
亦有渠帥,甕聲答話。
問話青壯,瞠目結舌。顯然是知曉,馬韓辰王,竟率兵抄掠釜山港。結果一敗塗地,嘔血落馬。薊王盛怒之下,起兵反抄三韓。
今已國破家亡。
急切間,忙問家小下落。得知正隨船販來泉州,不由得長出一口濁氣。
國破家還在。萬幸,萬幸。一傳十,十傳百。三韓青壯紛紛湧向港口。
話說。類三韓這種程度的文明,國家的概念,亦是寡淡無味。不見得比遊牧民族強多少。
隻需家人皆在,便萬般皆好。
待大舡抵岸。溫馨的相認場麵,毋庸贅述。如何安置,才是重點。
毗鄰泉州的長蘆和長汀二縣,乃此次主要安置點。對渤海灣的水氣適應,島夷遠超農人。整日浸泡海水,對鹹水的忍耐亦比農人強。再加能吃極苦,乃鹽戶不二之選。鹽戶亦是編戶。與商戶、匠戶、農戶,比同。
先舉家遷往漂榆邑。再由漂榆津出海。沿渤海上灣,遷往正加緊修建中的各處鹽邑。
薊國藪中,有史記載的“蘆台場”,乃曆史最悠久的渤海鹽場之一。然時下,鹽戶聚居的邑落,非為“場”,而稱“牢”。
前漢時,鹽鐵官營。位於渤海灣西岸的章武、泉州二縣,皆設有鹽官,專管煮鹽及課稅事宜。時有“大富牢”,便是鹽戶聚居的城邑,隸屬泉州縣。前漢時,鹽戶煮海不用鐵鍋,而用陶器,稱“牢罌”,由官寺統一配給。《史記·平準書》:“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煮鹽,官與牢盆。”便是指此物。
時下,渤海鹽區,主要分布於冀州、青州、幽州。《魏書·食貨誌》又載,東漢“幽州置灶一百八十。”
後世蘆台出土的銘文磚,上曰:“竟寧元年,太歲在戊子,盧鄉劉吉造。”
可見,在前漢元帝竟寧元年(前33年)蘆台已稱盧鄉。銘文磚的出土,足可證明,蘆台濱海鹽業,在西漢時已頗為興盛。後世寧河區,亦有“大富牢罌”戳記的陶甕殘片出土。“大富牢罌”,便是鹽官發給鹽戶的煮鹽器。
何不用更高效的鐵器煮鹽。
《史記·平準書》亦有載:“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鈦左趾,沒入其器物。”
換言之,“大富牢”乃前漢時,設在渤海的官辦鹽場之一。“牢”當“廩”解,乃倉儲之意。
隻可惜,前漢時便已十分興盛的煮海烹鹽,皆毀於兩漢之交的“大海侵”。海水倒灌,濁浪滔天。將環渤海鹽場,悉數衝毀。海水淤積,鹽戶逃難,遂成白地。
若無薊王橫空出世,此地仍需沉寂數百年。
薊王先在藪北通渠圩田。築堤修路。將亂流散入藪中的三條大河,悉數禁錮在河道之內,經由泉州港東西兩側漕渠河段,奔流入海。再加三百裡稻田蓄水,藪中水位一降再降。
今,大富牢城重見天日,劉備已命人原址重建。仍取舊時稱謂。盧鄉亦重建。改名:盧邑。撤村並邑,正當其實。
司鹽署官寺,便設在大富牢城。
走馬上任,將滿百日的大夏令劉曄,正領著麾下屬吏與一眾薊國匠師,吃住在海灘。就地取材,營造鹽田。薊王與國中大匠師,年前已在將作館中溫室,模擬多次。並整理記錄了詳儘的曬鹽筆錄。隻需照本宣科,又觸類旁通。再因地製宜,當儘善儘美。
以劉曄之才智,定不會辜負王上與國人厚望。鹽田年產十六石。卻無一石口糧。吃穿皆靠曬鹽得來。前期,薊王已命泉州城倉,調集糧秣,輸往大富牢城,助鹽戶安居。
曬鹽初期,類包吃包住的客庸模式。待曬鹽熟練,便會戶戶分得二十畝鹽田,令其自給自足。
在安置流民方麵,薊國官吏可謂輕車熟路。遊民群體中所出現的各種突發事件,更應處得當。薊王洛陽大婚時,曾對七位小姐姐言道。初來新世界的惶恐和不安,也和小姐姐們一樣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