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請起,賜座。”竇太後自遷出南宮雲台,彆居永安。既無人監視禁錮,又見竇氏一門複興。氣象為之一新。
“謝太後。”
待劉備落座,竇太後自簾後問道:“王上此來何事。”
“乃為新帝而來。”劉備答道:“陛下臨終托孤,欲立合肥侯為帝。不知太後意下如何。”
“先帝無嗣,故立陛下為帝。合肥侯與陛下一母同胞,亦出河間。若陛下真有此意,朕並無異議。”竇太後答道。
“若立合肥侯為帝,皇後及大將軍,必不肯善罷甘休。聞合肥侯並無子嗣,繼位後,或可立皇長子為太子。”劉備言道。
“此乃兩全之策。”竇太後言道:“如此一來,皇後或可屈從。”
“若冊立皇長子為太子,‘史侯’便不宜養在宮外,亦不宜養在長秋宮中。”劉備遂道明心意:“太後乃陛下嫡母,皇子嫡祖母。若能撫養太子成人,乃大漢之幸也。”
“王上考慮周到。”竇太後自簾後言道:“‘史侯’年九歲。十載後,可長大成人。朕便以十年為期,王上以為如何。”
“臣,叩謝太後。”劉備肅容下拜。
待劉備起身,竇太後忽問:“王上可登大位乎。”
語既出竇太後之口,劉備亦不見外。這便灑然一笑:“天不我與。若強為,必傷天和。大亂初平,百廢待興。若此時還不知悲天憫人,收兵止戈,休養生息。擅自篡亂,妄動刀兵,乃至國祚不繼,社稷無存。罪在不赦,天必誅之。”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竇太後歎息道:“王上深明大義,真乃社稷之福。”
天災人禍,減口二千餘萬。大漢如強弩之末,已奄奄一息。此時還不修養續命,更待何時。
劉備雖坐擁半壁江山,然大漢十三州之九,尚未順服。若強行篡位,政權必遭撕裂。或以大河為界,河北儘歸薊王,而河南之地,則淪為天下豪傑之魚肉。亂世之中,百姓如何保全。持續失血,大漢煌煌四百年榮光,當真一去不返。
眼下時局,正如司空楊賜所言。實力均衡,互相掣肘。無論何氏,還是董氏,皆未能一家獨大,呈碾壓之勢。再加有薊王虎踞再側,虎視眈眈。稍有大意,滿盤皆輸。兄弟鬩牆,反倒讓外人乘虛而入,坐收漁人之利。
一言蔽之。打不贏又不敢妄動。於是乎。談判,便成了唯一出路。三方妥協,各取所需。隻需維持基本盤麵不翻,便不會落人口實,給坐擁半壁江山的薊王,舉兵篡位之機。
之所以劉備請竇太後撫養皇長子。乃因合肥侯、何氏、董氏,三方博弈。必然相互妥協,各讓一步。合肥侯登基為新帝,董氏利好。立何後所生皇長子為太子,何氏利益亦得保全。
一旦冊立皇長子為太子。於家而言,等同於將皇長子,過繼給合肥侯為子。何後雖為生母,卻不宜再養。交給嫡祖母代為養大,正當適宜。
竇太後,孤家寡人。獨居永安,置身事外。與各方皆無重大利益牽連。必能秉持公心,恪守公義。將皇長子撫養成人。交給竇太後撫養,皇後亦足可安心。
又與竇太後聊了會家事,劉備起身告辭。
豈料車駕剛出永安宮門,便被人攔下。
“原是郭常侍。”劉備掀簾視之。攔路之人,正是皇後親隨,中常侍郭勝。
“拜見王上。”郭勝於窗下諂媚行禮。
“所為何來?”劉備明知故問。
“皇後有要事相商。請王上移駕濯龍園。”郭勝抵近言道。
“如此,勞煩郭常侍前方引路。”皇後,亦需去見。
“喏!”身披喪服的郭勝,強忍喜色。引薊王車駕折向濯龍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