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與先帝不同。
為與先帝自行區分。反其道而行之,做一有道明君。於是,新帝自繼位以來,雖低調到未改年號。然卻憋著一口氣,準備乾幾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從此名著青史。
首當其衝,鏟除十常侍。
除去沽名釣譽。此,亦是穩坐皇位之必須。
作為先帝身旁近臣。以被先帝喚做阿父與阿母的張讓、趙忠為首,十常侍朋比為奸,把持朝政。陷害忠良,斂財無數。說是天怒人怨,亦不為過。穩坐社稷第一毒瘤。
為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迅速坐穩皇位。沒有什麼,比樹立一個人神共憤的仇恨目標,更行之有效。
隻需新帝下定決心,鏟除十常侍。外戚、黨人、宗室,乃至滿朝文武,朝廷內外,皆會迅速向新帝靠攏。若事能成,天下人自無不拍手稱快。
且先帝自身,亦有迫切所需。
十常侍把持宮中內外,諸多大權,新帝飲食起居,皆出十常侍之手。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換舊人。新帝不可能將自身安危,拱手讓於十常侍。事關生死,新帝必要輔立新人。
換言之,鏟除十常侍,不僅能助新帝掌控南北二宮,自身安危。更能令新帝坐穩江山。把控天下。於公於私,於己於人,皆是重大利好。
此,正是新帝重用以黃門少令左豐為首的中黃門、小黃門的根本原因。
當然。左豐與薊王相交莫逆,世人皆知。重用左豐,亦有籠絡薊王之意。
曾與薊王頗多類似。同為諸侯國主的新帝,內心其實很清楚。能從樓桑村少君,一路晉升為王。擁千裡之土,八百萬民。薊王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
更可貴的是,薊王恪守臣節,從未有非分之舉。且僅憑先帝臨終之言,便力排眾議,兄終弟及。扶立自己為帝。須知,合肥侯與薊王,從未往來,甚至素未蒙麵。雙方根本沒有利益關係。
更何況,從個人得失角度而言。新帝為合肥侯時,慘淡經營,彆無餘財。薊王若與何後暗中交換。扶立皇長子登基,獲利何止百倍。遠超四縣之地。
之所以將皇天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漢帝位,雙手奉上。完全不計個人得失,自是忠臣之舉。
且功成即身退。全無留戀,彆無不舍。坦蕩如此,新帝又如何能不敬重。
互相妥協,各取所需。乃談判之真諦。為穩住利益攸關之各方,暗中交換是必然。廢史立牧,便是新帝繼位後的無奈之舉。何進放出董卓、何後放出何苗,董重放出曹操、孫堅,皆是覬覦大漢各州之地。
廢史立牧,最好的借口,便是群盜蜂起。為便於募集糧草、兵士,軍政大權一手抓,自是常理。一般蟊賊本不至於此。奈何白波、黑山勢大,州郡不能敵。唯重設州牧,合一州乃至數州之力,戰而滅之。
大勢所趨。於公於私,皆成無奈之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當並州牧董卓厲兵秣馬,磨刀霍霍,準備一戰成名時。
忽聞薊王傳檄天下。
眾人這才醒悟。自白波賊酋郭太授首,主事之白波四將,皆出身薊王門下,乃幕府遊繳。所謂忠臣義士。先前恪儘職守,為主儘忠。後追隨郭太,浪跡江湖,為友守義。於是在時人看來,四人德行無虧,自是義士無疑。
薊王既往不咎,重納門下。更顯回腸蕩氣。足令人稱道。
於是乎。白波穀,大營。
楊奉、李樂、韓暹、胡才,與一眾彆帥,齊聚一堂。
薊王檄文,便擺在大堂正中。高懸在屏風之上。
大字不識,亦無乾係。自有人交頭接耳,細細說來。
須臾,楊奉居高下問:“此事,諸位以為如何。是戰是降,儘可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