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後又道:“‘兄終弟及’。我兒既已繼位,王美人所生貴子,終歸與大位無緣。想必已孕‘麒麟子’的靈思皇後,此時亦能看開。此(貴)子,當性命無憂。假以時日,還需勞煩我兒,授予封國,令其安身。足可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新帝輕輕頷首:“這是自然。”平心而論。先帝能傳大位,善待其子,亦是投桃報李。
正如董太後所言。先帝在時,多有廢長立幼之心。彼時,王美人所生‘貴子’,尚有機會繼承大統。奈何先帝臨終遺命,兄終弟及。為平衡各方,薊王又力排眾議,策立何後所生皇長子為太子。時至今日,貴子再無機會。何後當可安心。更何況,今又身懷‘麒麟子’。論尊貴,王美人所生皇次子,焉能與何後腹中麒麟嫡子,相提並論。
至於腹中麟子,種出何處。或早或晚,必有定論。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終歸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見時機已到。董太後似漫不經意,隨口一說:“先帝北巡前,本欲擢升大司農曹嵩,為太尉。詔書也已擬定,然事與願違。自陛下繼位,朝政一切如舊,未有絲毫折損。日前,大司農子,曹操,領兵平定東郡,頗有戰功。何不‘父子同賞,以成佳話’。”
來時便知宴無好宴。新帝不動聲色:“依母親之意,曹嵩父子,當授何職。”
“曹嵩當為太尉,曹操可為兗州牧。”董太後脫口而出。
新帝深看董太後一眼,略作沉思,這便應允:“當如母親所言。”
董太後展顏一笑:“父子同朝,佳話自成。”
新帝亦笑。然表情中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稍後,董太後乘勝追擊:“前五官中郎將,西園中軍校尉孫堅,奉命重返江東,募兵討賊。今荊、揚等地,群盜皆滅。陛下當調回京畿,委以重任。”
“孫文台,江東猛虎也。”新帝知之甚祥:“母親可知。數日前,孫堅豪擲金珠二十億,經薊國豪商田韶,買來一支明輪船隊,大小船隻,十餘艘。”
“孫堅家資,竟豐厚如斯!”董太後大驚。話說,若非分得先帝銷金窟內半數資產,董太後賣官鬻爵二十載,身家尚不如孫文台。
“傳聞,金珠皆是抄賊寇巢穴所得。孫堅以為是不義之財,故雖堆積如山,卻熟視無睹。索性兌給薊王,一了百了。孫堅亦有言在先:普天之下,能將‘不義之財’正當其用者,唯薊王一人耳。”
言及此處。董太後先是會心一笑,又略顯自慚形穢。勉強開口道:“孫堅乃真豪傑。”
新帝點到即止:“亂世初平,百廢待興。賣官鬻爵,可休矣。”
“陛下所言極是。朕……已儘知。”董太後焉能不知。新帝乃是借孫堅之舉勸諫,莫再積“不義之財”。
知子莫若母。母子之間,又何必多言。董太後借家宴,名為曹嵩父子、猛虎孫堅求取高位,實則助長董氏外戚之權勢。而新帝亦借此事,與董太後討價還價。換取太後不再賣官的承諾。
各達目的,各取所需。溫馨家宴,其樂融融。
待罷筵。新帝起身告辭,太後自命人恭送不提。
待新帝乘興返回玉堂後殿,程中大夫已恭候多時。
“奴婢拜見陛下。”得新帝寵幸,程中大夫姿容日盛。
新帝百看不厭,伸手攙扶:“朕有言在先,四下無人,當自稱‘妾’。”
“賤妾知錯。”程中大夫年紀雖長,然在新帝麵前,卻宛如懷春少婦。舉手投足,嬌媚無限。
“飽否?”新帝吐氣笑問。
“漲也。”程中大夫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