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王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除去薊鈔,還有檄文。
所謂暗行苟且。陰謀詭計,如何敢明目張膽。正如先前夷王子所為。凡醜事大白於天下,眾目睽睽,受千夫所指。唯有痛改前非,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甚至不惜大義滅親。三人成市虎。“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足見時下輿論之鋒利,人言之可畏。
“文休。”月初大朝,薊王居高下問。
“臣在。”便有門下功曹掾許靖,自側席起身,入正堂參拜。如前所說,門下署,除門下祭酒司馬徽外,皆排列側席。
劉備笑問:“孤聞,文休曾與從弟(許)邵,俱以品評人物而著名,世稱‘汝南月旦評’。不知然否。”
許靖麵露澀色:“年少輕狂之舉,竟入我主之耳。”
劉備又笑:“莫非有難言之隱。”
門下祭酒司馬徽,起身笑答:“回稟主公。時,朝政日非,奸佞弄權。為正國風,抑惡揚善,許氏兄弟,每月初一命題清議,評論鄉黨,褒貶時政。不虛美,不隱惡,不中傷,辯人之好壞,分忠奸善惡。朝野皆在品評之列。評後得證,眾皆信服。凡得好評之人,無不名聲大振。一時引得四方名士慕名而來,競‘領二許一字之評’以為榮。‘月旦評’因而名噪一時。凡被許家兄弟‘所稱如龍之升,所貶如墜於淵,清論風行,高唱草偃,為眾所服。’號‘月旦春秋’。”
“司馬公謬讚。”許靖慚愧再拜:“主公當麵,不敢隱瞞。自天下大亂,群盜蜂起。眼看汝南百姓,萬民饑流,裹挾從賊,那時方知,先前所為,不過搖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無知之輩。今竊居千石高位,大徹大悟,清談誤國。”
劉備寬慰道:“我曾去信本初,言及文休。本初答曰:‘先前,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忽想月旦評語之利,遂謝遣賓客,私語左右曰:吾輿服豈可使許文休見。遂以單車歸家。’本初,乃公族豪俠,尚且忌憚如此,足見文休‘月旦評’之鋒利。”
“主公謬讚。”許靖汗顏。
“月前,孤傳檄天下,夷王子即刻改弦更張。足見大義之鋒利,尤勝刀兵耳。”
門下祭酒司馬徽,心領神會:“主公欲興‘清談’否?”
“非也。”劉備斷然搖頭:“正如文休所言,清談誤國。諸位,且看此物。”
中書令趙娥,遂命宮人,捧入大殿。
承盤內,乃是一節節,堆疊整齊之三尺竹筒。
群臣逐一取來,打開視之。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竹筒內藏一紙卷。紙上分門彆類,印滿蠅頭小楷。
時政要聞,軍國大事,名家名篇,街頭巷議,分門彆類,琳琅滿目。甚至還夾雜有各式招募券書,閒文逸趣,廣而告之。
“此是何物?主公何意?”司馬徽麵色凝重。如此雜亂無章,非明主所為。
“此乃,孤仿朝廷‘邸報’,命人編撰之薊國‘日報’。”
“一日一報乎?”司馬徽又問。
“然也。”劉備欣然點頭。
“莫非將國政民情,悉數羅列在此‘一日之報’中。”上庠令鄭玄,亦難免動容。百官更無不駭然。
“孤,正有此意。”劉備又語出驚人:“雖不能人手一報,卻也要遍及大街小巷,薊國全境。廣為百姓所知。”
“若如此,日日須勘印……”鄭玄不由深思。
“暫印五千份。”劉備擲地有聲:“左國令何在。”
“臣在。”左國令黃承彥,並將作令蘇伯,雙雙出列。將所攜設計圖稿,當眾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