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重不敢怠慢,十萬火急,入宮相見。
永樂宮後殿,董太皇寢宮。
見董太後凸立簾外,董重急忙俯身參拜:“拜見太皇。”
“孫堅已抵何處。”
“文台領麾下健兒,正順流而下,日夜並進。昨日已入淮水,三日當可抵京。”董重答曰。
“泊於何處。”董太皇又問。
“鴻池。月前,臣已命鴻池丞,整修港津,疏通航道。前日,鴻池丞來報,諸事已畢,可泊萬石大船。”董重答曰。
“如此,甚好。”董太皇終露喜色:“隨朕來。”
“喏。”
隨董太皇步入偏殿。繞過薊王所奉紫琉璃屏風,見殿中逐鬼童子,皆在酣睡。
在縱橫排列的榻間走道,往來穿行。董驃騎趨步躬身,目不斜視。忽見太皇駐足,董重急忙停步。
“何氏今夜已誕下麟子。累日來,朕常心緒難平,半夜驚醒。唯恐不測,故做萬全打算。”董太皇手指榻前熟睡童子:“此乃貴子。”
董重心領神會。伸頭細細觀瞻,記下童子身形相貌,再拜言道:“臣已銘記肺腑。”
董太後又叮囑道:“朕若身逢不測,當保全貴子。”
“臣,粉身碎骨,亦護太皇及貴子,萬無一失。”董重下拜。
“好。”董太皇似有些,意興闌珊:“你且自去。”
“喏。”董重不疑有他。
南宮,玉堂殿。
“陛下?”玉堂署長張讓,屏前輕喚。
“何事。”少帝已醒。
“啟稟陛下,長樂宮傳來消息。言,太後剖腹產子,母子平安。”
“哦。”少帝一聲輕籲:“可喜,可賀。”
細辨少帝遣詞,語氣。張讓無聲而笑:“前漢,龍生高祖。今漢,麒麟送子。大漢三興在望,陛下當穩坐江山。”
“張常侍可是肺腑之言。”少帝忽問。
“老奴豈敢欺君。”張讓避而不答。
少帝再問:“麒麟雖是祥瑞,然素王孔子卻‘獲麟而死’。泣曰:‘吾道窮矣’。何子(何休)亦說:‘麟者,太平之符,聖人之類,時得麟而死,此亦天告夫子將沒之征,故雲爾。’遂以‘孔子泣麟’,為哀歎悲泣‘世衰道窮’之典。若如此言,於朕何益?”
“這……”張讓一時詞窮:“老奴實不敢胡言亂語。”
“朕,恕你無罪。”
“老奴道聽途說,太後腹中麟子,非出先帝。種出薊王。”
“正因如此,太後才有恃無恐。”少帝果有遠見:“先嫁妹,再得種。薊王縱英雄了得,亦投鼠忌器。”
“陛下……明見。”張讓無話可說。
“朕之母,為保一門富貴,無所不用其極。當真令朕,五體投地。”屏後少帝一聲歎息:“人活不易。能活在大漢南北二宮之中,更殊為不易。”
此語,發自肺腑。張讓感同身受:“陛下,所言極是。老奴鬥膽,亦心有戚戚。”
少帝話鋒一轉:“洗漱更衣,朕去探視太後。”
張讓心生欽佩:“喏。”
有其母,必有其子。
到底是先帝與太後骨肉。論識時務,少帝亦不逞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