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恕罪。”盧植先告無狀之罪。而後質問小黃門吳伉:“此詔,可是先帝親口所述。”
“正是。”吳伉不卑不亢。
“亦是先帝親手著名。”
“正是。”吳伉答曰:“是否先帝字跡,司空一看便知。”
“此詔在前,還是在後。”盧植多此一問。先帝托孤薊王,不久便駕崩。此詔,必在托孤之前。
果不其然:“此詔在前。”
略作思量,盧植追問:陛下立詔之後,乃至托孤之前。期間,可有變故?”
吳伉麵不改色:“並無異常。”
“倒也奇怪。”盧植似喃喃道:“若無變故,先帝因何改變心意。廢前詔,而托後孤。”
“廢長立幼,終歸不詳。”竇太皇開解道:“先帝彌留之際,意誌昏沉。‘朝令而暮改’,亦情有可原。又或許,立儲之事,本就體大。‘三思而後行’,亦是人之常情。”
“太皇所言極是。”內中隱情,時過境遷,盧植亦無從窺之。
“先帝連出二詔。兄終弟及,父死子繼。若就此處論,前後二詔,皆出先帝之意。換言之,合肥侯被廢時,或當奉此詔行事,立皇次子為新帝。”
“這……”一時半刻,盧植亦無從辯駁。
太皇言下之意。先帝二詔,皆有時效。雙軌並行,有備無患。換作薊王劉備,二選其一,亦無不可。然廢帝擅起刀兵,延禍宗室,因而被黜。即便如此,還有備選。
便是《起居遺詔》。
正如少年時,先帝許諾薊王“便宜行事”。究竟是黃門侍郎,便宜行事。還是陸城侯,便宜行事。且看如何解詔。
二詔,一前一後。一日之內,晝夜之間。皆出先帝之口。真偽毋庸置疑。
所謂金口玉言。大漢天子,豈能自食其言。如此說來,兩道詔書,皆有禮法依據。
慮及此處,盧植奏問:“臣,鬥膽。敢問太皇,意欲何為?”
“朕,尚未知也。”竇太皇言道:“司空乃薊王授業恩師。自幼相伴,知之甚深。且問司空,若薊王知曉,當作何解?”
盧植一聲長歎:“不敢欺瞞太皇。若薊王知曉二詔,必奉命行事。”
“朕,亦如此想。”簾內竇太皇,人影婆娑:“少帝無過,若就此罷黜,恐至朝野動蕩。之於二戚,亦如抱薪救火。故秘而不宣,許是上策。”
“太皇明見。”盧司空亦如此想。
“然,南北二宮,禁中內外,並無秘密可言。久必外泄。若董太皇亦或是何太後得知。必難善終。比起二戚同日設宴,先帝一日二詔,方是心腹大害。”
“臣,無言以對。”一語道破盧司空此刻心境。
“程太仆將逝,長信宮不宜歡飲。朕,亦無事宴客。”竇太皇言道:“且,有其一,必有其二。今次雖止,焉知明日不複行?”
盧司空言道:“臣,今日來見,方知二戚事小,二詔事大。”
“司空且回。朕,倦了。”竇太皇,言儘於此。
“臣,告退。”盧植自去。
竇太皇之意,不言自明。薊王歸國,幕府隨行。朝中唯有盧植,乃薊王最可信賴之人。將先帝《起居遺詔》明示盧植,便有轉述薊王之意。
傳與不傳,一念之間。且看盧植如何作想。
三日後,二戚宴,如期而至。
一切皆不出盧植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