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士貴人捧書來見:“旄牛夷王女,美人朱提氏;摩沙夷王女,美人冬氏;昆彌夷王女,美人鹵氏;槃木夷王女,美人槃氏;白狼夷王女,美人唐氏;樓薄夷王女,美人唐氏;哀牢夷王女,美人柳氏;邛都夷王女,美人任氏;笮都夷王女,美人笮氏;卷夷大牛王女,美人封氏。十夷王女,聯名上疏(注)。”
劉備笑問:“鴛鴦美人,有何要事,竟不肯說於為夫當麵。”
士貴人言道:“必是國事。”
劉備亦想到:“當是‘代父上疏’,欲同赴日南。”
這便取來一觀。果不其然:“旄牛,摩沙,昆彌。此三部,皆為西南夷大部。種落繁熾,據守三郡要衝:旄牛夷扼‘旄牛道’,摩沙夷據‘西夷道’,昆彌夷守‘永昌道’。三道皆為‘蜀身毒道’居中路段。而餘下槃木夷、白狼夷、樓薄夷、哀牢夷、邛都夷、笮都夷、卷夷大牛王部,亦皆散落蜀身毒道沿線,據險設關,大發其財。今見海上貿易,利潤豐厚。水衡都尉,又率麾下船隊,逆進西南腹地。通渠築港,海市往來。尤其容渠船閘,溝通諸水。將內外水路,連成大回環。三南之地,無需換船,便可直通江海。如此大利,西南夷王及徼外蠻夷,焉能不垂涎。”
海上貿易的巨大利益,便是國人亦不能免俗。僦船出海已是常態。許多薊商,自發組建龐大船隊,依附海市,抵達薊國南部港津,再順風而下,往來海外諸國。賺得盆盈缽滿。
扼控海上貿易航線的薊王,自看不上商人們的小打小鬨。
此次南下,先滅林邑立威。而後重金結好徼外諸國。立大使館,辟通商港津。效仿三韓半島,擇內河入海口,興建港津。如珠串遞進,連通身毒。終將抵達大秦。
如此宏圖偉業,窮儘劉備一生,恐難完成。不怕。還有三百子嗣。古有愚公移山:“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有其父,必有其子。丈量世界的雄心,薊王一門,當前赴後繼,無有例外。
士貴人言道:“西南夷與徼外蠻夷,多有往來。相互結親,亦是常情。論對徼外山水地形之熟絡,非蜀身毒道西南夷王莫屬。”
“貴人言之有理。”蜀身毒道,乃交通中南半島之貿易通道。先前西南夷王及本地豪強大姓,不願與漢人分享。若非劉備遣水衡都尉,鑿穿水路,蕩平天險,溝通內外水係,西南夷王焉肯俯首稱臣。
如今海市深入三南腹地。薊國名產紛至遝來。西南珍物亦源源不斷,販運海北天南。單市租與關稅所得,便遠超蜀身毒道。
道理很簡單。蜀身毒道,其中一段後世稱茶馬古道。山路崎嶇,無法大規模運輸。一支商隊,不過十幾乃至數百馬匹。一車不過載二十五斛。試想匹馬又能馱運幾何。故多是輕飄又價高之物。
再觀薊國輪船。千石載重,隨處可見。隨海市南下,豈止是百舸爭流。千帆競渡亦不為過。無論運力、成本,還是往來時間,皆遠非馱隊可比。
正如河東鹽商,改用薊國畜力船後,河東大鹽售價,已降至每石四百錢。且鹽商獲利未減。足見水運之便,亦見薊國機關之利。
西南夷王,如何能不眼紅心熱。
薊國大力推行農作機關器。國中二三老農,便可日種一頃。大量青壯健婦,農閒時築路穿渠,營城造樓,築堤圩田。賺取日薪二百大錢。
試想,薊國千裡白澤平地起。四百城港,皆是國人一磚一瓦,一石一木,修築而成。或有人問,種田十倍利,經商利百倍。若皆去海市經商,不去種田,又當如何。
如前所說,田地作為封建時代最珍貴的資產。時人對土地的渴望,便是薊王劉備,亦無可免俗。或者說,作為農耕文明的大漢,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無法幸免。焚儘蠻荒,辟土開疆,乃曆代頭等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