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主落座。董卓直言道:“月前,得陛下敕令,伐製竹筏。不知諸位將軍,製筏幾何?”
“足夠三軍所需。”前將軍臧旻,抱拳相問:“南陽三麵環山,並無大水。不廣造攻城雲梯,反造筏無數。且不知,陛下何意?”
董卓笑答:“天機不可泄也。”
“哦?”洛陽風傳,三人早有耳聞。六目相對,臧旻試問道:“江淮梅雨早發,溝渠水滿。若一朝潰堤,竹筏正當其用也。”
“前將軍所言極是。”話已至此,董卓亦不做隱瞞:“奉陛下詔命,待水淹南陽,當乘筏順下,一戰而勝之。”
“水淹南陽,滅頂之災。關東亂軍,固然無存。然百萬黎庶,又當如何。”臧旻追問。
“這……”董卓故作遲疑:“實不相瞞,此亦是董某所慮也。”
“哦?”臧旻微微一頓,又問道:“莫非,後將軍亦不忍見餓殍遍地,萬民饑流。”
“然也。”董卓鄭重抱拳:“南陽三麵環山,居中地陷。凡遇水患,難以疏通,必至淤積。那時,南陽廢帝,不攻自潰。又何須我等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後將軍何意?”臧旻亦抱拳相問。
“兵法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南陽果遭水患,我等當儘遣三軍,先救萬民於水火。待民心所向,南陽不攻自破。”董卓早有準備。
“原來如此。”聞此言,臧旻等人,麵色稍霽。大是大非當麵,董卓頗知進退。令人始料未及。若當真一意孤行,罔顧大義。為求一勝,置萬民於不顧。三人勢必群起而攻滅之。
“後將軍可敢與我等,歃血為盟。”右將軍田晏忽道。終歸口說無憑。
“有何不敢。”董卓慷慨而笑。
四人遂殺軍馬盟誓。待南陽水起,齊心協力,先救萬民。稍後各自回營,募集船隻,伐竹造筏不提。
目送三將攜精騎,呼嘯而去。董卓神色閃爍,久久無語。
身後中郎將牛輔,甕聲問道:“將軍當真要救黎庶否?”
“既已歃血盟誓,何須多此一問。”董卓不置可否。
“南陽百萬之眾,非旦夕之功。貽誤戰機,恐陛下降罪。”牛輔進言道。
董卓忽齜牙一笑:“比起陛下,某懼薊王多矣。”
“將軍何意?”牛輔不解。
“毋需多問,依令行事。”
“喏。”
五月,以南陽樊陵為太尉。
太傅楊彪所舉射聲校尉馬日磾,遂遭棄用。樊陵善水功,又出身南陽。對境內枝津故瀆,知之甚祥。先前奉命出京。入弘農等地,穿渠築堤。足月始歸。複命後,如願得三公高位。朝野風聞,乃與南陽之戰,莫大乾係。
試想,若無大功。焉能居三公之首。
入仲夏後,江淮大雨如注。各地皆有水情上報。沿岸人家,紛紛遷往高處。南陽扼淮泗上遊,並無大水。豈料樊陵穿渠引水,築堤斷流。大水無從下瀉,遂沿新鑿溝渠,反灌南陽諸水。
枝津故瀆,一夜水滿。
南陽新帝,時命袁術督造雄關,本欲據險而守。豈料困守死地。
新帝雖早知一二。然卻秘而不宣。乃至南陽百萬民眾,猝不及防。
六月初,淯水暴溢潰堤。一瀉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