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齊聲應諾。而後再由董旻代問:“敢問尚書令,鑿船攔江可是為截水衡都尉艦隊。”
“然也。”許攸輕輕頷首。
董旻又道:“聞薊國機關大舡,皆有船翼。無需靠岸,自江心便可搭建舟橋,放人馬下船。鑿船似無用之功。”
雖不敢太過直白,然卻言之有物。鑿船隻能阻斷航道,卻無法阻截水衡兵士登岸。
許攸笑道:“此舉,隻為在樊城、鄧城,十裡之間,斷水路通連。”
董旻卻有急智,這便言道:“斷鄧、樊十裡水路,莫非尚書令之意:鄧城船隻,不可順下,樊城船隻,亦不得逆上。唯有車馬遠繞。”
“然也。”許攸欣然一笑。
“尚書令約定三日隻期。三日之後,又當如何?”
“無論事成與否,三日後,諸位班師回朝,太師當麵,許某,可保諸位(涼州)大人,安然無恙。”
“敢立軍令狀否?”楊定追問。
“有何不敢?”命人取來白絹,許攸一蹴而就。又按下尚書令印,以為憑據。
如此,眾人各自安心。依令行事不提。
許攸一路車馬勞頓,登車小憩。
胡軫、楊定、李蒙、王方,乘夜拔營。攻占樊城。
正如許攸所料,城內並無甘夫人蹤跡。守城郡兵,不過百人。南陽大水,樊城亦被波及。民眾流離失所,奔走他鄉。以漢水為界,荊北亦受水災。所幸漢水通暢,未至淤塞,水深及腰。不似南陽盆地那般,沒頂之災。
饒是如此,奈何良田儘毀。正如多年前,黃縣海嘯。海水漫灌,良田鹽漬,皆成不毛之地。泥沙淤積,將沃土皆掩埋其下。不深耕而不可及也。若廣有餘力(人力、物力、財力),行愚公移山,沃土終可重見天日。奈何大水過後,家業儘毀。如何還能久持。
於是流徙逃難,遂成唯一擇選。
南陽毀於大水,對劉表而言,利大於弊。新帝南陽登基,劉表避而不見,蟄伏於江南。如今南陽基業儘毀,新帝避走淮南。荊州八郡,皆歸劉表治下。隻需休養生息,徐徐北進。收複南陽,指日可待。
至於萬民饑流,十室九空。比起南陽百萬之眾,為新帝所用,實不值一提。南陽即便一片死地,亦好過百萬大郡,與我為敵。
奈何劉表立足剛穩,勢力尚不及過江。南陽遂成權力真空。天災人禍,盜賊遍地。劉表有心無力。
且洛陽朝野,幾成董卓一言堂。八關鎖固,刻意隱瞞。甘夫人之身份,劉表亦是後知後覺。待將信將疑,亂局已定。又不敢輕易“趟這趟渾水”。於是隔江遠避,作壁上觀。
美其名曰,從容自保。惡意揣度,多疑無決。
曹孟德一語中的:我攻呂布,表不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紹,此自守之賊也,宜為後圖。
待秦胡騎兵入樊城。征募過往船隻,滿載滾木礌石,沉入漢水,阻隔航道。忙的不亦樂乎。許攸又輕車獨行。
董旻等人不敢多問,唯恭送不提。
十裡外鄧城。
垣牆雖高低起伏,豁牙漏齒,慘不忍睹。萬幸護城河猶在。說鴻溝天塹,誇大其詞。然騎兵卻斷難橫渡。若行圍而不攻。城內十萬流民,人吃馬嚼,不出十日,必不戰而勝。奈何水衡艦隊,已至夏口。兵鋒所指,迫在眉睫。不出三日,勝負既分。
如何能圍城十日。
流民麵黃肌瘦,骨瘦如柴。風吹便倒,驚嚇必亡。然卻極耐饑饉。總以為撐不過今日。三日後仍見苟活。謂半死不活者,便言指流民。
裹挾流民,日行十餘裡。如蝗蟲過境,沿途可想而知。凡能果腹,一概不留。便有同伴淪為餓殍,亦會割去股肉。“葬身人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