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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樓桑寢肆有前後二院。
前院重樓巍峨,後院排設工房。堆積麻絲、生牛皮之倉房,熬製牛膠之膠房,壓製麻墊之碾房,縫製墊麵裡襯之繡房等。
後起“回”字,四麵重樓。中庭迭石魚池,曲徑通幽,另建園囿。寢肆遂改為薊王家邸(舍)。隸屬少府,專掌王室,通商互市。
寢肆主事,改為邸丞。一乾人等,皆為邸吏。由工升吏,皆大歡喜。
繡樓位於東樓。薊國技藝最佳之縫人、女工,皆受聘少府,為王宮織造。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王宮禦賜百官,四季朝服,皆出繡樓。
百二十躡織機,便居中置於各機房之內。
時下織綾機,後世稱“多綜多躡提花機”。
提花機,又稱花機、花機子。為華夏古代織造機械,最高成就。直到十八世紀末,仍領先世界。
河姆渡新石器時代遺址,出土原始織機,稱“踞機”或“腰機”。距今已有六千餘載。乃現代織布機之始祖。據信,最遲殷商時,華夏先人,已能織提花“綺”。周時,已能織多色提花錦。
提花機,能分彆升降各根經紗之機構,稱“綜”。用來驅動綜框之踏板,稱“躡”。
一躡控一綜。故“五十綜者五十躡,六十綜者六十躡”。
因花紋複雜程度不同。“綜”、“躡”數目,亦不儘相同。後世統稱為“多綜多躡提花機”。最遲,戰國時已出現。
通常而言。兩片綜框,僅能織平紋。三、四片綜框,可織斜紋。五片以上,方能織緞紋。薊國散花綾,“機用一百二十躡”。足見花紋精美。無怪一匹萬錢。
須知。提花織技中,最難掌握,便是“結花本”。所謂花本,便是將設計紋樣,分拆成一根根經紗,再比照織綾機工作原理,編製成一整套織造方法。
《天工開物》有載:“凡工匠結花本者,心計最精巧。畫師先畫何等花色於紙上,結本者以絲線隨畫量度,算計分寸杪忽(極小)而結成之,張懸花樓之上。”
即是說,織工若想把設計好的圖案,原樣複刻在織物上,便需依照圖案,編撰出全套織造步驟。依次踏躡,上下提綜。使千絲萬縷,縱橫編織,無有差池。匠心獨運,足見一斑。
若不能理解。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將已織成散花綾,抽絲剝繭。每一根彩絲,應位於何處。經緯幾何,皆需由織工,提前編撰成冊。此冊,便喚作“花本”。
再循花本,逐次踩踏百二十躡。編織千絲萬縷。複雜程度,可想而知。
正如眼前這般。
百二十躡織機,四四方方,巨大機體。四女工,各居一麵。東南西北,依次踏躡。躡板排列如琴鍵。一麵三十躡,編號從一至三十。東(麵)女(工)踏一,西女踏十,南女踏七,北女踏九。此為一輪。而後再變換躡板,或三七二一,或四九三六。如此周而複始。女工織錦,好比合奏一曲。配合默契,無有差池。
觀女工織綾。當真可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裡”。一步錯,步步錯。
步步驚心,如何才能提高效率。
馬鈞廢寢忘食,鑽研多日,漸有心得。
改進之法,無非減人,少躡。
如能將百二十躡,減為九十躡,三人可織。減為六十躡,二人可織。減為三十躡,一人可織。
然,如何才能減躡。
樓桑將作寺,機關署,精舍。
馬鈞正苦思冥想。忽聞好友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