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黨可休矣。”荀彧一語中的。
曹孟德,嘴角微動,卻無言以對。
“明公可聞,北地小兒歌乎?”荀彧循循善誘。
“未可知也。”曹孟德,日夜守孝,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何能知河北小兒歌。
“鸞飛北,鴉巢南;龍舟白魚躍,王屋赤烏啼;雞鳴天下白,鳳引大河清。”荀彧逐字逐句,說於曹孟德當麵。
不過是,道中小兒歌。以曹孟德之才學,必可會其意:“乃指王黨北投,明主當出,薊王三興。”
“然也。”荀彧言道:“今之甄都,便是三閭大夫所言,‘燕雀烏鵲,巢堂壇兮’。明公,當儘數驅之,懸榻以待英才也。”
“善。”曹操從諫如流:“某,當作《求賢令》以明誌。”
言罷,文思如泉湧,提筆一蹴而就: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
“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又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注1)。”
荀彧,細觀此文。這便,了然於胸。
正因受北地小兒歌,“鸞飛北,鴉巢南”一句所激。曹孟德才出唯才是舉。單憑“若必廉士而後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之振聾發聵,便可知,曹孟德心中所思。與薊王用人,德才兼備,先德而後才,甚至有德無才,迥異。曹孟德,反其道而行之。隻求才學,不論品德。
後雖有“明揚仄陋”,意為“明察薦舉出身微賤而德才兼備之人”。然聯係上下文可知。毋需德才兼備:唯才是舉,吾必用之。
荀彧亦知,此乃不得已而為之。薊王自幼,便求才若渴。聞太史慈攜孤母來投。竟倒履相迎。今據大河之北。兼督五州之地。天下賢者,悉投河北。所剩無幾,唯有退求其次。“矮子裡拔將軍”。
天下不受薊王禮遇,有才無德之輩。隻需繩之以法,當可勉強一用。
心念至此,荀彧正欲,領命自去。
卻聞曹孟德,口出剖心之言:“薊王三興,今漢無存。此非操之所願。文若,當與我同。”
“固所願也。”荀彧再拜而出。
曹操以禮相送。
待起身,發妻已聞聲而至。
“荀文若,德才兼有,謀主之姿。夫君當用之。”
發妻當麵,曹孟德不做隱瞞:“奈何,鴻鵠之誌,燕雀安知?”
言下之意,明珠混於魚目。“魚目”自慚形穢,又豈敢輕易與明珠交心,自討沒趣。自取其辱。不若敬而遠之。
聞此肺腑之言。
卞夫人,一時無言以對。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明珠暗投,智者不為。若非懷才不遇,又走投無路。豈能為曹孟德所得。
曹孟德,位居三公。守孝之中,廣發《求賢令》。關東士林,為之大振。尤其隻重才乾,不問德行。更是大快人心。關東士人,紛紛出仕,充填司空幕府。
稍後,曹孟德上表。求遷太保司直,為司空司直。
三獨坐,仍牢據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