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當做何為?”呂布隨口一問。
“決泗、沂水以灌城。”陳宮寫意作答。
《水經注》:“沂水於下邳縣北,西流分為二水,一水於城北西南入泗,一水徑城東屈從縣南,亦注泗,謂之小沂水。”
沂泗二水,環繞下邳。正如淮淝二水,環抱楚都壽春。曹孟德故技重施,輕車熟路。
呂布不解皺眉:“何不如先前,掘環渠火攻淮南。”
窺呂布,匹夫無知。陳宮笑道:“‘假道滅虢’,重在‘假道’。”
“為何‘假道’?”呂布求問。
“《莊子middot;天運》曰:‘古之至人,‘假道’於仁,‘讬宿’以義,以遊逍遙之虛,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
“‘假道於仁,託宿於義’。”呂布靈光一現:“假仁讬義!”
“然也。”陳宮撫掌而笑:“譬如將軍,假討賊之名,將兵泰山。曹孟德,亂世奸雄,又豈不知假於仁義乎?今,梅雨早發,溝渠水滿。曹孟德必使人,暗決泗、沂灌城,假水大堤潰。如此,便可讬(托)言救急,將我等家小,悉掠為質。徐州唾掌可得也。”
倍思前後,呂布口服心服。這便抱拳言道:“布,鄙陋。幸得公台,方能與曹孟德,共逐關東。”
“得遇明主,亦是(陳)宮之幸也。”陳宮肅容回禮。四目相對,心有戚戚。
世人待呂奉先,皆“譬如養鷹”。饑即為用,飽則颺去”。唯陳宮欲行馴化。後世稱之為:“熬鷹”。言語相激,故設迷局。坐視一籌莫展,走投無路。再出謀劃策,迎刃而解。種種手段,皆為馴服,孤狼猛虎。磨儘匪氣,知恥後勇。
常聞,野性難馴。隻因,力有不逮。如陳公台這般,看似伴君如伴虎,行走於刀山火海。實則,予取予求,收放自如,穩坐***。儘顯謀主之姿。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
謂“虎毒不食子”。呂布出身北疆,多染胡俗。然卻勝在,恩怨分明,彆無心機。於陳宮而言,正好補亂世勇武之短。
故陶恭祖言。陳宮之智,加呂布之勇,方可保徐州平安。
一切皆不出陳公台所料。
悉知詳情,呂布終得心安。
正欲直抒胸臆,風發意氣。忽又想起一事:“公台曾言,此乃離間東西二虢之計。二虢者,何?”
陳公台設正反奇謀。如何能不另呂布,儘知其妙。
早已等候多時:“無他,二虢者,曹孟德、荀文若也。”
“非曹孟德並薊王乎?”呂布又問。
“非也。”陳公台眼中,精光一閃:“‘潁川荀彧,**之器’。‘忠正密謀,撫寧內外’,猶在卑下之上。若為曹孟德所用,徐州危矣。故設‘反middot;假道滅虢’,明示曹孟德梟雄之姿,以間荀文若奉主之心也。是故,鬼穀子曰:‘天下分錯,上無明主,公侯無道德,則小人讒賊;賢人不用,聖人竄匿,貪利詐偽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離散,乖亂反目,是謂萌芽巇罅(xi xiagrave;注1)。’韓非子亦曰:‘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
陳公台,引經據典,嗬成一氣:“譬如,曹孟德並荀文若,是也。”
“嘶——”呂布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