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攸,自斟自飲,悠然自得。
陳琳遂問:“子遠已知,董侯出身否?”
許攸落杯言道:“永樂隱秘,我豈能知。然我主,欲立五帝之心,百官儘知矣。天下五帝,皆為世子。我主豈不尊‘太上皇帝’乎?”
“先有太上,再有天子。”陳琳這便醒悟。
“然也。”每每慮及此處。許攸總有莫名,一絲隱憂。卻不知,智者千慮,何處有失。
董侯身世存疑。於薊王而言,乃莫大天機。天下看似,唾手可得。如探囊取物,入薊王家門。然“福禍相依”,薊王居中守正,並非輕言代漢。
然天下仙門早知,代漢者,宗王也。
時至今日。論漢室宗親,大漢一藩。非薊王莫屬。試問,“當塗高者”,還有何人?
且薊王唯有尊號太上皇帝。方能立天下五帝。
許攸守南閤,掌幕府人事。既言之鑿鑿,必有所出。心中慮及,陳琳舉杯笑問:“子遠以為,若我主尊太上,當如何施為。”此乃人臣大忌。然畢竟好友當麵,不入三人之耳。但說無妨。
許攸與好友滿飲,落杯言道:“當先加‘無上將軍’。”
“子遠,所言是也。”陳琳這便醒悟。昔日,先帝立西園八校尉。自稱“無上將軍”。《後漢書·靈帝紀》有載:“甲子,帝自稱‘無上將軍’,燿兵於平樂觀。”
實則,早在先帝之前。順帝末,便有“陰陵人徐鳳、馬勉等複寇郡縣,殺略吏人。鳳衣絳衣,帶黑綬,稱‘無上將軍’,勉皮冠黃衣,帶玉印,稱‘黃帝’,築營於當塗山中。乃建年號,置百官,遣彆帥黃虎,攻沒合肥。”
換言之,無上將軍,本是賊人僭號。卻被先帝堂而皇之,加於己身。遂成兩漢,最高將軍位。遠在大將軍之上。唯有天子領之。
家國同構,郡國並行。
薊王行事,先易後難。先升輔漢大將軍,為無上將軍。再進位太上皇帝。
再深思。薊國謀主,早已謀劃。毋論董侯,種出何人,廢立與否。隻需此事作罷。新帝登基,薊王五朝元老,必受增封。薊王已尊尚父,領輔漢大將軍。尚父斷難再升。然輔漢大將軍,卻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試想,甄都曹司空,亦無異議。
“此乃,中丞謀國乎?”倍思前後,陳琳不禁問道。
“然也。”許攸笑答。
洛陽北郭,穀門。
越騎校尉曹衝,仰望太倉頂上烈火熊熊,映紅半空。心中頗多不舍。奈何兄命不可違。大長秋兼領尚書令曹節,下令今夜火燒蟾宮,必出有因。雖不舍折桂重利,曹衝亦當唯命是從。
須臾,永安宮,後門重啟。
一隊精騎,護駕出宮。
車廂內,隱約有童子稚聲發問:“祖母,此去何處?”
“塞外。”便有婦人,柔聲答曰。
“何時南歸?”
“朔鳥豐翼。”
說話間,車駕沿禦道一路向北,通行無阻。
剛出穀門。忽見一人一車,橫在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