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乞太後,據實以告。”程璜緊握顫抖手腕,並指將白綾覆蓋。待斑斑血跡,重被遮掩,這才長出一口濁氣。
“老大人且近前來。”竇太後言道。
“喏。”不敢起身,伏地爬行。待頭冠輕抵垂簾,便又五體投地。動作一氣嗬成,誰言程璜老邁。
竇太後自簾內微微探身,與程璜耳語:“乃薊王幸朕。”
“嘶——”聞此言,饒是曆經生死兩難,老而彌堅程大人,亦陡然色變。猛吸一口涼氣,不由徹骨極寒。
薊王幸太後,絕非貪戀美色。莫非,欲竊大漢江山乎?
竇太後委身薊王,又當何求。莫非,欲假薊王之手,報滅門血仇乎?
強壓心頭驚懼,程璜顫聲發問:“太後,欲報家仇乎。”
“此其一也。”竇太後,不做遮掩。
“其二何如?”話剛出口,程璜便已醒悟。
“其二乃為,江山社稷。”果不出程璜所料。聞此言,程璜滿腔野火,陡然沒頂。
竇太後,低聲言道:“我與先帝無嗣。擁立何人即位,並無不同。故以‘三興之功’相送。不知老大人,可願領受?”
“老奴,老奴……”程璜竟無言以對。
“老大人,不過花甲。足有,十年富貴。”竇太後再吐肺腑之言:“老大人,可願‘沉船破釜’,以示‘必死無還’之心?”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曾權勢滔天,又蟄伏十載。若能複起,重掌大權。便是殺頭之禍,又有何懼!
“此事,當隱秘。”程璜看向簾後宮女:“內中諸‘中大夫’,宜當滅口。”
竇太後答道:“朕之身側,皆出竇氏門內。老大人,足可安心。”
“老奴,敢不從命!”程璜匍匐後退,起身再叩首。轉而又道:“重開黨錮,非我一人力及。需引內外強援,以為助力。”
“得老大人相助,此事成矣。”竇太後又賜金玉良言:“可與大長秋共議。”
“曹節?”程璜聞聲皺眉。話說,自己淪落至此,便拜曹節所賜。如何再能與其結盟。
竇太後勸道:“今時不同往日。張讓、趙忠等稱十常侍,多有逼迫。曹節亦孤立無援。此去,當棄間隙,攜手應對。”
“太後所言是也。”程璜幡然醒悟。不愧大漢帝後。
這便再拜出宮,自下雲台。
回憶先前。程璜當真,誠惶誠恐。
疾步下階,半途忽又自醒。這便假裝垂頭喪氣,氣喘籲籲。艱難踱步,走下平地。
老態龍鐘,垂垂將死。一路踉踉蹌蹌,向宮門外安車而去。
直被心腹,扶上車駕,駛出宮外。一路暗中監視之小黃門,這才如鳥獸散。各自歸去,向十常侍,添油加醋,細稟究竟不提。
隔日,程夫人又被老父喚回。
“阿父喚我何事?”
“確有一事,我兒附耳。”一夜苦思,程璜心思已定。
“何事隱秘。”程夫人不疑有他,這便近身細聽。
“我兒再登雲台,與太後同寢。且看太後,貞白幾何。”程璜暗授機宜。此事定要無疑。
“何故如此?”程夫人聞言蹙眉。前日,老父不還說,太後無寵,仍是清白之身。
“事關你我生死,程氏十年富貴。不可有失。”程璜叮囑道:“茲事體大,毋多言。”
“喏。”程夫人此時方知,事關重大。
“速去,速回。”程璜擲地有聲。
程夫人不敢耽擱,這便回宮(詳見:《隴右·156 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