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毋怪,我等皆是園夫。”便有人答曰。
“既是園夫,何故著緇衣!”鄒靖又問。
“這……”那人頓時語塞。
“勿動!”鄒靖嗬阻。
“殺!”那人反喝。
台下兵戈大作,殺聲四起。蔣乾當機立斷:“太皇速避。”
“孤母尚在,不可輕離。”竇太皇,心意已決:“主記自去禁中,尋小黃門吳伉。隻需言‘元亨利貞,亢龍有悔’。吳伉自會將遺詔奉上。”
“喏!”臨行前,蔣乾又道:“若形勢急迫,難以脫身。太皇可傳語越騎校尉曹衝,自會轉危為安。”
“朕,謹記。”竇太皇,言儘於此。
事不宜遲。蔣乾原路返回。經太倉出北邙。車駕直奔東郭馬市。自下密道,前往雲台(詳見:《列宿·114 興師動眾》)。
待侯台殿中,再無旁人。
竇太皇,取匣中香囊在手。不由淚目:“君言,名備。何故,不識?”
少頃,長信衛尉鄒靖來報。賊人皆已斃命,請太皇移駕。
竇太皇,這便收拾心情,遂下侯台。趕去景福殿,與母相見。
薊王上壽時,諸母便有意,攜竇太皇,北歸薊國安居。言猶在耳,洛陽又起兵亂。二宮流血,宗室受戮。竇太皇,雖有先見之明。遷居永安離宮,又增築改名長信宮以棲身。奈何,畢竟深入洛陽城中。十二城門禁閉,縱金湯塢堡,亦插翅難逃。
所幸,長信三卿,各有不凡。先前,長信太仆程璜,掌宮事;長信少府王斌,掌外事;長信衛尉鄒靖,掌守備。三卿各有出處。
王斌前為執金吾,乃已故王美人長兄。鄒靖曾為五官中郎將,為破虜校尉時,便曾參與北伐,後又討伐冀州黃巾。且與薊王劉備,乃是舊識。奈何長信太仆程璜,有感大長秋曹節,先其而去,吊唁歸來,便臥榻不起。日前見過養女程夫人,便已亡故。程夫人已懷合肥侯子,故已先行離去。
另有程氏二姝,程環、程璿,留守長信宮署。稱養女刺客。姐妹二人所學,皆出天師道。天師道,一分成三:三輔駱曜、钜鹿張角、漢中張修。後三家女刺客,皆入薊王天光三殿,得以亂世保全。老父亡故,驟失倚仗,無處遮身。程氏二姝,亦難免心向往之。隻恨,轉投無門。
景福殿。諸母悠悠轉醒。
見竇太後,榻沿側坐。似正暗自垂淚。諸母這便掀簾相問:“我兒,何故?”
竇太皇聞聲拭淚:“女兒無事。”
諸母起身,正見匣中香囊。
諸母看到真切。匣中所盛,正是先前,贈與薊王之物。囊中合香,乃竇太皇,深閨待嫁時,素手親調。後帶入宮中。此香,唯竇太皇一人可調。是故,聞香識人。
“既賜薊王,何故送還。”諸母不解。
竇太皇,情難自禁:“未可知也。”
謂“知子莫若母”。諸母這便起身下榻。取匣中香囊,燈下細觀。
香囊針腳細密,渾然天成。然邊角處,針孔略有重疊。似被人二次拆裁。論薊王宮中女工,王太後首屈一指。若為王太後重縫,必難窺針跡。香囊女工,不過二流。
諸母遂取香囊示意:“我兒且看。”
竇太皇,眸生異彩。顧不得許多,急忙拆線。
囊中香料猶在,似亦無缺。然竇太皇過目,已喜極而泣。
諸母雖不知其所以然。然已料大概。這便唉聲相勸:“我兒,心係王上。夙夜夢寐,常喚‘劉備’。奈何,貴為帝後,焉配藩王?且為三興之君,薊王又當何處?”
“女兒儘知矣。”多年隱秘,被母親說破。竇太皇心中,忽覺輕鬆幾許。
“與薊王,私通否?”諸母必有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