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老,此言大善——”群臣同聲下拜。
薊王不置可否:“孤若今日敕命,諸公以為如何?”
百官震怖,皆看儒宗。
儒宗肅容下拜,持芴起身:“‘變禮易樂,君流。’”
百官驚詫,哄聲四起。
儒宗所言,乃出《禮記·王製》:“山川神祇,有不舉者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廟有不順者為不孝,不孝者君絀以爵;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革製度衣服者為畔(叛),畔者君討。”
“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言指,擅變祖宗禮樂,乃犯“不從之罪”,不從之君(指諸侯王),當流徙。
“儒宗之言,大謬矣!”南閤祭酒許攸,抗辯疾呼。著急出列,不料踉蹌跪地。竟咬破舌尖,一時滿口血流。
急切間,無從出聲。隨以指代筆,蘸血書於朝芴。
而後雙手奉上,以頭觸地。
百官無不拭淚。
“孔璋何在。”薊王居高言道。
“臣在。”門下報館丞陳琳,聞聲出列。趨步入殿,與好友並跪。取血字朝芴,朗聲誦讀:“‘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於是伊尹放之桐宮’。‘周厲王以衛巫監謗者,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三年,乃流王於彘’。我主,滅黃巾,平四海;定神器,興漢室。有道明主,雖二百年,未嘗有也。豈與太甲、姬胡(周厲王)同乎?”
“變禮易樂,豈不於逆法亂德,同乎?”儒宗之言,大呂洪鐘。
百官震懾,無言以對。
薊王居高下問:“量罪如何?”
“‘帝太甲居桐宮三年,悔過自責,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諸侯鹹歸殷,百姓以寧。’”儒宗答曰:“若二宮太皇,尚其一。王流比景,三載而還。”
儒宗量刑,清楚之極。二宮太後,薊王娶其一,流比景三載。
“尚其二,又當如何?”薊王當有此問。
“倍加之。”儒宗答曰。
“孤,欲還宋貴妃,王後尊號,又當如何?”薊王語出驚人。
“三倍加之。”儒宗麵色不變。
“流比景,十載乎?”薊王求問。
“非也。”儒宗釋法:“徙比景,乃取萬裡之數也。若主公,尚二宮太皇,並尊宋氏為後。當流徙十萬裡,亦或滿十載而歸。”
“二足其一。”薊王這便醒悟。換言之,或流徙十萬裡,或刑滿十年。
“若孤,三年而至十萬裡,又當如何?”薊王笑問。
“主公,可歸矣。”儒宗老淚縱橫。正如王子館中所言。薊王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善。”薊王言罷,忽覺輕鬆寫意:“中書令。”
“臣在。”荀采雖早有準備,仍難自禁。
“宣王命。”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