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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
他聲音沙啞地叫著女兒的名字。
恍惚間光陰好像在眼前就倒流了二十幾年。
絕美無雙的女兒,聰明而又好學。
明明治國之策非她所愛,但是她很小就知道了自己的責任,知道她是鳳雅皇太女,終要將鳳雅江山和臣民都扛在肩膀上,所以她不僅僅要與其他的貴女那樣學習琴棋書畫,還要比她們學得更多,看書,知曉江山萬裡,工農商兵,都要有所涉及。
她要懂得越多,以後批閱奏折的時候才能夠看得懂大臣們在寫的是什麼。
沐雪煙總是學著學著便微歪著頭嘟著嘴與他說道:“父皇,兒臣感覺自己好笨啊,這些商人每日裡計算的賬,兒臣要算很久呢。還有這些地名,您說咱們鳳雅當真有那麼那麼多的地方啊?除去那麼多的大城池,還有那些個小鎮小村的?”
他的女兒啊。
“文宏,是我啊。”太後覺得眼睛濕潤。
她知道丈夫又想起他們的女兒了。
這一生,她從不悔嫁入皇室,嫁給沐文宏。
雖然她還是姑娘家的時候也曾夢想過一屋一夫兩三兒女清淨過尋常日子,不想要與彆的女人爭奪寵愛。
但是她最後偏偏嫁給了皇帝,與那麼多的女人共侍一夫。
可這個男人也實屬難得,這麼一輩子一直都對她好,也對她的女兒好。
他有兒子,卻獨寵她生的女兒。
皇貴妃帶著二皇子逼害了煙兒,他也一直與她站在一邊,與她一同被逼到這北境行宮來。
這個男人對她已經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他平時怕她難過,基本上都極少會提起沐雪煙,但是現在卻喃喃地喊出了煙兒的名字,他是夢到煙兒了嗎?
沐雪煙的臉一下子就模糊了過去,太上皇看清楚了妻子的臉,清醒了過來。
“我剛剛好像見著煙兒了。”他被太後扶著坐了起來,歎了口氣,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難得如此清楚地見著煙兒。你說,我是不是差不多要跟煙兒團聚去了?”
太後心頭一澀,說道:“你說的什麼話呢?你不過是一次風寒罷了,又不是什麼大病。再說,煙兒說不定還在哪裡好好地活著。”
他們難得這樣談論起女兒。但是也覺得已經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痛苦難以接受了。
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也的確是已經接近了風燭殘年。
身子在這苦寒之地熬壞了的,都不知道彼此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難得這樣說起來,太上皇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喝了幾口熱水,他對太後說道:“你說得對,煙兒指不定早就嫁了如意郎君,有了兒女,一家人平平安安地過著日子呢。”
當初他也派了三千皇衛保護沐雪煙跟著沐雪煙,而且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修習九術天算的叢蘿,叢蘿應該能夠一路測著禍吉,帶著沐雪煙避過危險。
太後與他說了一會,又忍不住問道:“文宏,你說,出了虛茫,當真還有那般廣闊的天地嗎?我一直都以為這天地間便隻有虛茫了。”
“肯定還有。天大地大,廣闊無垠,咱們走過的地方聽過的地方都還小。”
“那煙兒會是在哪裡呢?”
不管是在哪裡,這一世,他們應該都已經沒有再見麵的可能了。
太上皇一時悲傷,控製不住地咳了起來。
這一咳就有些收不住了。
他一直咳,一直咳,咳得像是肺都要穿了一般。
太後和嬤嬤都束手無策。
行宮裡再無合適的藥可服用了。
連保暖的棉被都已經不夠,蓋得太多太重的話又會壓得太上皇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