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薑流雲一把奪過翡翠板,冷聲警告,“你給我安分一點。”
凱厄斯不防異族青年的反應會這麼大,愣了一下,接著似乎明白了什麼,揚唇一笑,帶著些許孩子氣,“你在擔心我?”
薑流雲不想理他。
恰逢馬庫斯取了水盆和巾子回來,他徑自接過,仔細拭去女祭司臉上的血汙。
若是之前看到這一幕,凱厄斯定然十分不滿。
但方才才察覺到異族青年對自己的在意,他此刻心情極好,倒也沒有上前阻止,反而笑得眉眼彎彎,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好處一般。
薑思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忽覺這人實在有些沒出息,不過是阿爹的一句話,就高興的像個傻狗。
“微微睜開眼,”薑流雲對伊格裡涅說,“不要睜太大,能看到東西嗎?”
“能,”伊格裡涅輕輕點頭,“但很模糊,也有些痛。”
“能看到就好,”薑流雲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放出幽鱗蝶蠱,“仰起頭來。”
瑩藍蝴蝶落在女祭司的眼皮上,雙翼張合幾下,閃著珠光的鱗粉從她微微睜開的眼睛裡滲入。
薑思鈺和凱厄斯對眼前這一幕習以為常,而馬庫斯之前才見過一次這隻蝴蝶治愈了伊格裡涅被毒蜘蛛咬出的傷口,現在又見它似乎能治療眼睛,雙眼不由微微瞠大,心中更為驚奇。
很快,女祭司開口道:“我的眼睛不疼了。”
她緩緩睜開眼,看著那隻飛到異族青年頭上的蛇冠上落下的蝴蝶,“瑪吉特神,這是您的神力嗎?”
薑流雲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伊格裡涅眼波微閃,又看到了一旁的馬庫斯,“是你!”
她醒來之後神智未曾完全清醒,轉變之前的記憶又仿佛變得十分遙遠模糊,兼之又發生了一係列變故,就沒多注意這個沉默地跟在異族青年的人。
但此刻冷靜了下來,女祭司很快認出了對方是前來襲擊神廟的其中一人。
她急忙對薑流雲道:“瑪吉特神,是他闖入了神廟襲擊神使,還有一個女人,他們……”
“這些事我都知道了。”薑流雲打斷了她的話,“彆擔心,現在他是安全的。”
他索性掠過了關於馬庫斯的話題,說起方才發生的事情,“你的眼睛是怎麼受傷的?受傷之前發生了什麼?”
不等伊格裡涅回答,他很快補了一句,“閉上眼睛再說話。”
聯係伊格裡涅受傷之前的反應,薑流雲直覺女祭司眼睛受傷是因為在回想的時候又看到了什麼東西,包括之前的昏迷也是。
而閉上眼睛,或許能夠讓她避免再看到那些畫麵,以免令她再次受傷或昏迷。
而接下來的事情也應證了他的猜想。
女祭司雖然仍對馬庫斯懷有疑慮,但聽了異族青年的話,也隻能將此事暫且擱置,閉上眼睛,開始回想之前看到的事物。
“我看到……流淌著黑水的河,那是一條很寬的河,望也望不到邊,河裡還有很多人,”她雙目緊閉,躍動的眉頭顯得十分不安,低聲道:“他們痛苦哀嚎,在河水裡沉沉浮浮。”
薑流雲有些不解。
他之前才認定了伊格裡涅隻能看到觸碰過翡翠板的人,但此刻她的說辭——無論是流淌著黑水的大河,還是在河水中沉浮的人,這場景未免有些廣泛,完全推翻了他的定論。
他暫且將這個疑慮壓下,接口道:“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就看到了他!”女祭司的聲音變得急促而高昂,“那個人!”
“他是誰?”
從前麵伊格裡涅描述所見到的人的順序來看,她所看到的,是從今到古反向發生的事情,那麼在流淌著黑水的大河之前,翡翠板或許是在另一個人手中。
伊格裡涅的聲音變得低迷,“我不知道他是誰……”
“那你為何這樣激動,”薑流雲有些不解,“是他讓你受傷的?”
“不、不是他,”伊格裡涅立即否認,隨即又有些猶疑,“不……或許,是他的原因?”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凱厄斯在一旁聽得有些不耐,“你能不能說清楚?”
薑流雲冷冷掃了他一眼,對伊格裡涅道:“你看見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他身上有什麼和彆人不一樣的地方嗎?”
“他……”女祭司停頓一下,“他長得非常美麗。”
這句話完全出乎意料。
薑流雲本以為伊格裡涅看到的那個人必然十分非同尋常,或者是做了些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才令女祭司兩次提起時都十分激動,卻沒想竟得到了怎麼一個答案。
他無言以對,一時間和其他人一樣沉默了下來。
伊格裡涅閉著眼睛看不到他們的反應,又沒有聽到異族青年的聲音,不由接著話題說了下去。
“他長著一頭銀色的頭發,比月光還要潔白無瑕,藍色的雙眼像最名貴的寶石……不、寶石也不能和它們媲美……”女祭司的述說低緩柔和得仿佛喃語,帶著美夢般的迷醉,“何其幸運,我竟能看到他的模樣!世間萬物比不上他一分美麗,我究竟看到了怎樣的存在?他一定也是一位神明!”
伊格裡涅展現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沉默和順服的,薑流雲從沒有見過她這幅情緒外露的模樣,尤其是她話語中展露出的癡迷和憧憬,更是與之前判若兩人。
若非女祭司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待著,薑流雲幾乎要懷疑她被人陰謀調包了。
而凱厄斯心中則是不屑又好笑。
在他看來,異族青年已是世上最美的存在,沒有誰能比得過。
伊格裡涅天天對著異族青年,如今卻被一個不知道什麼人給迷成這樣,簡直可笑至極。
對於異族青年的方方麵麵,銀發男人總有一股莫名的深刻自信。
薑思鈺年歲尚小,對美醜尚且沒有明確的認知。小少年還是崇拜父親的心性,若讓他來形容阿爹的容貌,那就是“好看”,形容自己就是“還行”,對凱厄斯則是“就那樣、不醜”。
他畢竟少年心性,雖沉穩也務實,卻尚未到能懂得欣賞美/色的年紀。
而馬庫斯雖也覺得異族青年的美麗世所罕見,卻不同於凱厄斯那般盲目。
因而聽到伊格裡涅的描述後,不同於不屑的凱厄斯,薑思鈺和馬庫斯都有少許好奇。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女祭司如此沉迷,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無比幸運?
對方究竟美成了什麼模樣?
安靜了片刻後,薑流雲開口打破了沉默,“那個人在做什麼?”
“他在……他在雕刻我?不,是那塊板。”伊格裡涅有些遲疑,“他用手指在翡翠板上刻了什麼花紋……他皺眉了,好像有些不高興?”
說到最後,女祭司的注意力似乎被那不知名的人給引走了。
她眉頭緊皺,有些苦惱,“我無法看到更多,隻看了他一眼,我就覺得眼睛好疼,之前也是,看到他之後立刻就失去了意識。”
薑流雲若有所悟。
伊格裡涅能看到過去發生在翡翠板上的事情,她的眼睛角度源於翡翠板,所以才錯將翡翠板當做了自己。
她看到的那人在翡翠板上雕刻,莫非那就是創造出翡翠板的人……或神?
薑流雲已知神明的存在絕不是傳說,而翡翠板被埃及王室封禁了數千年,是因為它具有某種強大的力量,其中還自成一方空間,寄身了許多妖魔。
這樣的一塊玉板,能將其創造出甚至在上麵雕刻的,定然不會是普通人。
且伊格裡涅看到對方後不是昏迷就是眼睛受傷,更像是受到了懲罰或反噬。
但依照伊格裡涅訴說的,發生在翡翠板上的事情應是如此——那個不知名的十分美貌的“人”雕刻或是創造出了翡翠板,又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的將它遺落到淌著黑水的大河裡,中間不知發生了什麼,或許有許多人爭奪過,但這塊板最終被埃及王室封禁在密室裡。
及至數千年後,前任法老王埃赫那吞改革宗教打擊神廟勢力的目的失敗,於是召喚出了翡翠板中的妖魔,由此翡翠板重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