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上下之分,沒有天地之彆,更沒有其他的任何人任何物,有的隻是自己,和一片無窮無儘的、詭異而灰蒙蒙的霧氣。
“這是我的領域,領域內的,皆為我的子民。”
遙遠的聲音響起,如此宣告。
“凡我的子民,都應歡笑。”
這一刻,曾經降臨在易文君身上的規則之力,壓在了聖徒身上,壓在了被灰霧卷入領域的每一個人身上。
他們不由自主地牽動嘴角,如同木偶一樣笑了起來。
——糟了!
不能笑!
聖徒心中一凜,努力控製著自己扭曲的麵部,試圖發聲破解這一切,就如同他一開始喚醒他人那樣。
但第二句宣告很快響起。
“凡我的領域,隻可有笑聲,不可有除我之外的第二個人聲。”
聖徒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高高低低的狂笑遠遠近近地響起,無法看穿的灰霧中,似是有某人型生物手舞足蹈,又像是有恐怖異變開始發生,很快的,瘋狂的笑聲中,有吞噬血肉的聲音和驚懼慘叫響起,也有震怒的咆哮伴隨哀嚎,但這一切的一切——哭也像笑,哀也像笑。
笑,大笑,狂笑,歇斯底裡地笑。
“墜落吧。”
狂亂的笑聲化作了無邊的詭異恐怖,充斥這迷霧籠罩的世界。
聖徒心急如焚,但他的聲音無法傳遞出去。
而更恐怖的是,他發覺自己也快要控製不住露出笑來了。
“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怎麼會有使徒擁有這樣恐怖的力量?”聖徒腦中極速思考,“第三紀後,世界的規則就已經被固定了,不可能再大範圍地更改,更不可能靠言語就達到這樣的效果……”
“除非——”
“是夢。”
對了,沒錯!
這裡根本就不是現實,而是夢!
這裡是夢的世界!
“快醒來!不能沉迷,不能沉睡!”
聖徒想要大聲警告夢世界裡的一切生物,但他的聲音無法傳遞到任何人的耳中
甚至他的神智也開始渾渾噩噩,在詭異灰霧的無聲浸染下,開始不受控製地露出笑來,也開始向著更深層的、如同地獄一樣可怕的夢世界墜落。
一層之下還有一層。
比夢世界更可怕的,是下一層夢世界。
比地獄更可怕的,是下一層地獄。
在這樣的無邊地獄中,聖徒看到勇敢的士兵狂奔哀嚎,看到堅定的信徒瘋狂自殘,看到慈祥的老者生啖人肉,哀鴻遍野,可怕的景象在目光所及的每一處發生著。
然而與此同時,無論他們在做著什麼,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無法控製的大笑。
笑,大笑,狂笑,歇斯底裡地笑!
如此詭異恐怖,如此冷酷絕望,這是屬於狂笑的地獄!
聖徒試圖在這樣的地獄中掙紮,但他唯一做到的事,卻隻是令自己向著更深層墜落。
一層又一層。
夢與地獄,無窮無儘,無邊無際。
“……唉。”
隨著最後的一聲歎息,聖徒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他目光空洞,如同被賦予生命的石像再度回歸死物。
他從天空墜落,如同地獄中最後一輪隕落的太陽。
在此之後,此地唯有絕望。
·
夢世界外,暴風雨中,格雷斯王宮的第十殿燈火通明。
然而這樣明亮光輝,卻無法在此刻給人以任何安慰,反而照亮了殿外的一切詭異——
端莊肅穆的教會教徒不顧形象地倒在地上,勇猛不屈的士兵橫七豎八,就連向來高傲的獅鷲們,都帶著詭異的疑似微笑的表情,在暴風雨的擊打下陷入夢的地獄。
這裡像是躺了一地沉入美夢的人。
也像是躺了一地沉入地獄的屍體。
嗒,嗒,嗒。
腳步聲響起,帶著暴風雨的氣息,一步步走向殿內,推開殿門。
——轟隆!
驚雷閃過,照亮了殿前無數詭異微笑的屍體,也照亮了易文君臉上的瘋狂笑意,還有那雙亮得不可思議的雙眼。
此刻,易文君滿身的血與雨,但她卻似乎渾然不覺,整個人都帶著不可思議的亢奮。
殿內,胡克二世竟依然端坐王座,甚至臉上都還帶著勝券在握的傲慢微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易文君,道:“歪曲者,吾主的力量好用嗎?”
易文君忍不住大笑:“好用,太好用了!”
胡克二世冷笑一聲:“愚昧之輩!以人身竊奪神力,能維係幾時?哪怕你消滅了外麵的那群使徒又如何?以你現在的力量,難道還會是我的敵手嗎?”
胡克二世正是為了消耗這個歪曲者的力量,這才將所有士兵所有教會的使徒都引到這裡來的,而這歪曲者竟也真的如此愚蠢,就此上當,在這群人的身上耗費了如此多的力量。
“就此向我效忠,向主臣服吧!看在你力量屬性如此特殊的情況下,我會向主進言,考慮留你一命。”胡克二世傲慢開口,帶著一切儘在掌握中的笑。
但易文君聽了,卻忍不住再度大笑出聲。
“效忠?臣服?留我一命?”她笑聲張狂,“蠢貨,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嗎?在這個世界——唯有我,才是真的神!”
狂妄的瀆神之言在驚雷中驟然響起。
胡克二世終於色變,手中代表著國王的權杖頓地,驀然起身。
“狂悖之徒!”他厲聲嗬斥,“竟然以比真神?歪曲者,今天你絕無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活著離開?哈哈哈,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對!”
易文君揚聲大笑,越來越多的詭譎霧氣在她身後聚集。
“今天我要你們死,那你們就誰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