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被齒輪投影在眾人麵前的畫麵,竟是一幕幕陳舊而遙遠的黑白畫麵。
它們就如同老式的黑白電影一樣,模糊不穩,時不時還有閃爍。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眾人看清畫麵裡的內容了。
此時此刻,出現在畫麵中的,赫然是一片樹林,兩個孩子。
其中的一個孩子是麥爾斯,毫無疑問,因為那孩子憤怒起來的臉,與她長大成年後的表情、甚至與她此刻的表情竟無任何區彆。
而畫麵中的另一個孩子,也不是瓊,而竟然是約五歲年紀的安吉洛。
此時,年幼的安吉洛像是被嚇得呆住了,用手牢牢拽住了麥爾斯的袖子,整個人都喪失了思考能力,隻能像個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麥爾斯身後,臉上滿滿都是驚嚇過度的惶恐和顫栗。
在這樣的一副畫麵中,大家並沒有看到瓊,但大家也沒有為此感到驚訝,因為隨著畫麵在顫抖中轉動、隨著麥爾斯憤怒的目光直視畫麵,眾人很快就知道了瓊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這一刻,畫麵內的瓊與畫麵外的瓊、年幼的瓊與年長的瓊聲音竟全都重疊在了一起,就如同一場奇特的場景的重現、一次可笑的命運的嘲諷。
但眾人誰都沒有察覺。
眾人全神貫注,正仔細看著這第一人稱視角呈現給大家的畫麵,或者說記憶。
而當視線的主角也就是年幼的瓊,在小獅子一樣咆哮逼近的小麥爾斯前步步後退時,眾人聽到了她再次顫抖出聲,聲音裡是顯而易見的害怕與恐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麥爾斯,你,你相信我……我剛剛什麼都沒看到,所以才……對了,對了!你不是也沒看到嗎?剛剛你也扣動了扳機的吧?這不是我的錯……不,我是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啊!!”
年幼的瓊語氣蒼白地辯駁著,倉皇間步步後退,但卻又在一個沒注意間被腳後的樹根絆倒,狼狽跌倒在地。
而待到年幼的瓊含淚抬頭、無措恐懼地張望時,眾人也終於見到了——那最初隻被麥爾斯見到的場景!
隻見畫麵中,瓊的視線儘頭、年幼麥爾斯身後不遠的地方,一個幼小的孩子正趴在大片的血泊中。
他幼小的身體趴伏在大片的血泊中,源源不斷的血正從他體內流出,觸目驚心,哪怕此刻呈現在眾人麵前的畫麵中隻有黑白兩色,但那片不斷暈染開的一大片深色竟也是如此地刺痛人眼。
因此年幼麥爾斯的反應過激也似乎是理所當然。
“什麼叫‘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麼狗屁話?!”年幼的麥爾斯憤怒地大步上前,一把抓著年幼的瓊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一如多年後的現在。
年幼的麥爾斯逼近記憶的主人,怒聲咆哮:“你看他——那是菲利克斯!那是我的弟弟!而你竟然傷到了他?該死的!瓊,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們根本不該玩機械弓!那玩意對我們來說還不到年紀,我們根本掌控不了它!”
“所以現在你是在怪我了?!”好似是被逼到了絕境後的劇烈反彈,又可能是恐懼到了極致便也就不在恐懼了。
此刻,年幼的瓊驀地暴起,用力揮開了麥爾斯的手,大聲咆哮:“對,你早就說過了,但你為什麼不攔著我?當初我提議要獵鹿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攔著我?在我拿出機械弓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攔著我?對,對,你是說過了——但你也隻不過僅僅是動了動嘴而已,不要裝得好像你做了什麼多了不起的事一樣!
“如果你一定要責怪我的話,你不如想想你為什麼隻是隨口阻攔了一下?你不如想想為什麼你沒有用儘全力攔下我?然後你再想一想為什麼最後的你選擇了跟我一塊兒扣動扳機!是的,是的,想起來了嗎?是因為你和你媽都在討好我們伊齊基爾家族,所以彆說是玩一張機械弓了,哪怕是我讓你和你媽親吻我的屁股你們也都要——”
“混蛋!!”
畫內畫外,聲音再次同步。
隨著一聲悶響,畫麵內驟然一黑,而畫麵外的瓊也被麥爾斯一拳打倒在地。
年長的麥爾斯怒火中燒,向瓊怒目而視,兩人在危難中建立起來的薄弱交情和脆弱聯盟,也在這一刻宣告破裂。
麥爾斯臉上冷笑連連,道:“好,很好,瓊,你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從小就不做人,什麼狗屁話都能說出口!”
年長的瓊被這沉重的一拳打得仰麵躺倒在地,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沒法立即跳起來反駁麥爾斯。
而畫麵內,年幼的瓊同樣是暈頭轉向,雙眼再睜開時,看到的便又是深色的泥土、粗壯的樹根、腐爛的落葉。
年幼的瓊晃了晃腦袋,抬頭看向舉拳的小麥爾斯,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你……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年幼的麥爾斯怒吼:“我打的就是你!”
這時,安吉洛也終於回了神。他驚叫一聲,鬆開了抓住麥爾斯衣角的手,扭頭就跑,像是被發怒的兩個女孩嚇得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