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論非但沒能令唐臻開懷,反而讓他心中似有若無的煩躁忽然變得濃烈起來。
仿佛有個聲音,無時無刻的在他耳邊重複。
‘即使他是個廢物也能令昌泰帝另眼相看。’
“殿下?”
作為武將,齊黎敏銳的察覺到太子的走神,心中立刻生出不滿。
剛才沈風君和施乘德向太子敬酒,太子可是打起精神應付。
難道是瞧不起他?
還是太子不尊重他身後的陳國公?
齊黎心中閃過無數個年頭,臉上的謙卑恭敬卻絲毫未變。
唐臻輕而易舉的看破齊黎破綻百出的偽裝,剛憑借強大的意誌力壓下去的煩躁再次席卷而來,其中甚至夾雜著難以忽略的委屈。
難道昌泰帝喜歡體魄強健的晚輩?
除此之外,他委實無法在齊黎的身上,找出其他能夠入眼的地方。
“我見你似乎有些眼熟。”太子陡然回神,眉宇間浮現淡淡的歉意,看向齊黎的目光從迷茫轉為明顯的親近,好奇的問道,“你今年多大,上過戰場嗎?”
此前沈風君和施乘德都是單方麵的對太子表示善意,太子雖然態度溫和,平易近人,但眉宇間的疏離從未消散。
所以太子麵對齊黎,忽然轉變的態度,立刻引起下方眾人側目。
齊黎心中暗喜,分神怪罪自己多慮,他在北地的時候就曾聽聞,太子格外信任世子。既然如此,太子怎麼可能不尊重陳國公?
他更是第一次見到太子,連得罪太子的機會都沒有。
想來是太子體弱,注意力無法長久的集中才會走神。
因為幾近於無的愧疚和突如其來的驚喜,齊黎的笑容略顯誇張,極像不懷好意的人販子。
“回殿下,臣子今年二十有五,已經憑軍功累遷六品將軍,大大小小的戰役沒有百場也有七、八十場。”
太子的眼睛越來越亮,撫掌而笑,“那豈不是和岑卿類似,少年將軍?”
話音未落,下方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眾人下意識的看過去。
孟長明正扶著桌角聲嘶力竭的悶咳,麵前是歪倒的酒盞,顯然嗆得不輕。
另一個猛咳的人是孟長明身邊的梁安,他的模樣稍稍斯文些但也不多,隻是因為順勢躲到桌子下方,眾人才看不到他狼狽的模樣。
托這兩人的福,陳玉也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他茫然的抬起頭,距離太遠,看不清太子的表情,腦海中卻下意識的浮現前往東宮的路上,太子的反常。
“殿下此言差矣。”陳玉鄭重的反駁唐臻,驚覺言行有失,後悔似的垂下眼簾。
唐臻麵露不快,悶聲道,“孤昨日看前朝史冊,大將軍孫銘直至二十有八,終於嶄露鋒芒,三個月內從無名小卒升遷至將軍,後人皆稱其為少年將軍。與其相比,齊卿也是少年有為,如何不能稱作少年將軍?”
陳玉聞言,暗自遺憾,桌子下方隻能容得下梁安。他隻能裝聾作啞,假裝沒察覺到來自燕翎眼中的刀子。
殿下的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但是效果斐然。
前朝大將軍孫銘名留青史,能與陳國公的先祖寧王比較功過,齊黎何德何能,居然......碰瓷?
陳玉斟酌良久,覺得偶然間在太子口中聽到的陌生詞彙,最適合齊黎此時的狀態。
雖然是被迫碰瓷,但是頑石與明玉爭輝,最尷尬的存在,終究不會是將頑石放在明玉左右的人。
況且這裡不止一位遠勝齊黎的少年將軍。
除了名聲顯赫的龍虎少將軍,還有驃騎大將軍。
如果不是這樣的天賦,李小草如何能入安定侯的眼?
原本齊黎能以陳國公義子的身份被托付重任,在北地掌握實權,即使進京也算底蘊頗深。至少在閱曆方麵穩壓更年輕,還沒來得及建功立業的梁安、胡柳生等人。
如今在太子三言兩語之間,齊黎不得不與前朝青史留名的大將軍做對比,又有岑威和李曉朝珠玉在側,襯托得齊黎黯然無光,如同隨處可見的魚木。
齊黎艱難的開口,打破詭異的寂靜,語氣中不乏對太子的遷怒,“殿下慎言,臣天資愚鈍,恐怕無法與......”
“世兄何必妄自菲薄?”太子猛地起身,滿臉怒容的看向下方,目光停留在默默光盤的岑威身上,氣勢洶洶的責問,“岑卿為何不說話?難道你自視甚高,不讚同孤對齊卿的稱讚?”
岑威拿起帕子擦嘴,目光微妙的看向齊黎,眼底深處充滿探究和幾不可見的同情。
雖然不知道齊黎是如何得罪太子,但是......
“殿下所言甚是,臣深知齊將軍天資、才華皆在臣之上,隻是生不逢時,未曾有一飛衝天的機會。”
齊黎愣住,麵容略顯呆滯的凝視岑威。
龍虎少將軍親口承認不如他,神色全無嘲諷,隻有鄭重,難道......
唐臻滿意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齊黎,以替齊黎撐腰的態度,當眾給出豐厚的賞賜。
不僅有昌泰帝專門列出的珍寶,還有唐臻僅剩的可以動用的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