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守忠見狀,輕輕歎了口氣,提醒道,“殿下似乎因急報受到驚嚇,不僅臉色比平日差,嗓子也無端喑啞。畢竟還是......養身體的時候,容不得半點差錯,還是讓劉禦醫來診脈才能放心。”
“是,你說的對。”昌泰帝心不在焉的應聲,仔細囑咐道,“你親自送他回去,等劉禦醫診過脈再回來,彆忘記將藥方謄寫一份,讓我也看看。”
程守忠點頭,遵循昌泰帝的命令走向太子。
唐臻如同在原地紮根的樹苗般紋絲不動,對程守忠的目光和低聲提醒視若無睹。沒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自從劉禦醫專門為他調理虧空,原本透支未來支撐的身體,反而變得受不得任何委屈。
隻要有半點不舒服的地方,肯定會在幾個呼吸之內變成具體的症狀。
昌泰帝開口之前,唐臻的注意力始終放在昌泰帝的身上,根本顧不上疼的幾乎要失去知覺的喉嚨。
如今想要說話,才驚覺喉嚨已經嚴重到什麼程度。
即使意誌堅定如唐臻,用儘全力也隻能發出氣音。
“國書,內容?”
沉默再次蔓延。
程守忠沒聽見昌泰帝開口,靜等片刻,道了聲得罪,彎腰朝唐臻伸手,想要抱他回住處。
即將碰到唐臻的瞬間,忽然又銀色的光芒綻放,程守忠下意識的收回手,終於看清所謂的光芒究竟是何物。
如同柳葉般的匕首。
“殿下?危險!”
是誰將如此危險的東西交給殿下?
唐臻勾起嘴角,抬手將匕首放在頸間。
“彆過來,我、手、不穩。”
程守忠立刻僵在原地,急得幾乎破音,“快放下,這等神兵利器,殿下把握不住,不該放在身上!”
昌泰帝後知後覺的發現唐臻正在做什麼,猛地起身,大步朝唐臻奔來,因為過於慌亂,踩到袍角,險些栽倒。
“這是做什麼?快放下!”
唐臻見狀,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深沉的眼底仿佛也染上明亮的色彩。
多稀奇。
他的性命居然能威脅到彆人?
不對。
上輩子,他的性命也能威脅到很多人。
那些人生怕他死不掉,難得願意慷慨的付出,學習冰釋前嫌。
唐臻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描摹昌泰帝和程守忠臉上的驚慌失措,認真的確定,他們是害怕他失手弄傷自己。
沙啞無力的笑聲從無到有,暢快的酣暢淋漓,同時也詭異的令人膽寒。
“國、書、內、容。”
事到如今,昌泰帝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的手終究沒能快得過唐臻的眼睛,唐臻......看見了。
昌泰帝倒退半步,連聲道,“好好好,我說,你先將匕首拿開,彆傷到自己。”
他深吸了口氣,艱難的開口。
“瓦剌生擒陳國公,要我用項上人頭換陳國公活命。”
“陛下!”
程守忠覺得仿佛有人劈開他的頭,強行塞進去一個碩大的斧子,以至於他心中全是暴戾的念頭。
為什麼?
陛下做錯了什麼,為何要遭受這樣的逼迫!
唐臻反而是此時最冷靜的人,他目光定定的凝視程守忠半晌,覺得對方暫時還可以做他的盟友,轉而看向昌泰帝。
“立刻回信,罵他白日做夢。”
程守忠果然沒令唐臻失望,聞言立刻大步走向禦案,仿佛對待殺父仇人似的握緊長墨,用上狠勁研磨。
昌泰帝回頭看向程守忠,臉色再次因為急切漲紅,對唐臻解釋道,“不能這麼回信,瓦剌心狠手辣......”
“瓦剌心狠手辣就不會留下陳國公的性命,用來威脅你。”唐臻冷笑,“你我身處南方,隻知道北地冬日不會大規模開戰,殊不知他們貿然開戰的代價,不能快速攻下敵方城池就會凍死在雪地中。”
“即使瓦剌真的殺了陳國公,北疆軍還有理智也不會大規模出兵。”
雪地可不認識兵法,不會承認哀兵必勝。
頭一次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彆人,帶來的趣味,足以令唐臻的心情恢複愉悅。他見昌泰帝麵露驚訝,久久沒有再開口。忍著喉嚨的不適,耐心的解釋。
“在瓦剌眼中,陳國公的性命比你的性命更有用。”沙啞的聲音緩慢卻篤定,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道,“即使和談也要有討價還價的過程,不可能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昌泰帝怔怔的看著陌生又耀眼的兒子,半晌沒能回神。
許久之後,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說出的話卻沒有一個字符合唐臻的預期。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拿陳國公的命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