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怔怔的望著信紙上的寥寥數語,不敢有任何揣測的心思。
眼角餘光察覺到有人靠近,他立刻合上信紙,警惕的看過去。
程誠萬萬沒想到會在陳玉眼中發現殺氣,下意識的舉起手以示無辜,“信......殿下怎麼了?”
不僅唐臻收到昌泰帝留下的信,程誠也從熟悉的世伯手中,拿到同樣不見蹤影的程守忠特意留給他的東西。
可以號令羽林衛的虎符和一句話。
‘儘管聽殿下的吩咐,彆問不該問的事。’
殿下怎麼了?
陳玉搖頭苦笑,低聲道,“陛下擔心陳國公,帶程將軍悄悄北上,殿下可能是擔心陛下。”
話還沒說完,他就察覺到不對勁,聲音越來越小,眉宇間的狐疑卻越來越重。
陳國公因為瓦剌奇襲開平失蹤,昌泰帝去北地,能有什麼用?
程誠和陳玉麵麵相覷,最終唯有兩聲歎息。
他們想不明白,更不敢探究。
唐臻緩緩走在連廊間,越過狹窄的側門,忽然感覺臉上有些涼。
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摸在感覺到異樣的地方,然後盯著指腹間莫名發亮的濕潤處陷入沉思。
這是......下雪了?
唐臻抬頭望向遠處,白色的雪花在朱色宮牆的襯托下格外顯眼,可惜依舊比不上滿身戾氣,踏雪而來的人。
短短兩個月未曾見麵,岑威竟然陌生的像是換了個人。
束在頭頂的長發明顯短了許多,色澤沒什麼變化,依舊是充滿生命力的濃黑。側臉多了道手指長的疤,看上去並不深,視覺效果卻頗為駭人,襯托銳利的眉眼愈發殺氣騰騰,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心虛,不敢與其對視。
下半張臉......略顯繚亂,直至今日,唐臻才發現,岑威有絡腮胡的潛質。
如果當初岑威是以這副麵貌進京,無論他表現的如何安靜、無辜、忠誠、可靠,唐臻都不會相信岑威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人。
畢竟他也沒見過,誰信奉的菩薩,刀尖的血都顧不上擦。
再往下打量,幾乎完全被輕甲束縛的身體,擺脫布衣的遮掩,徹底顯露出非同尋常的體魄。
在武將中,岑威的體型或許不顯眼,甚至算不上健壯。光是福寧宮內的羽林衛,就能找出不少能裝下兩個岑威的壯漢。
然而身為曾經擁有相同體型的人,唐臻最明白,緊貼骨骼的肌肉需要多少汗水和天賦,具有多麼可怕的爆發力。
有些人即使能按照最正確的辦法去練,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擁有與岑威相似的體魄。
......比如現在的太子殿下。
兩人隔雪相望,眼底皆是驚訝。
唐臻沒想到會突然在福寧宮見到本該在貴州的人。
岑威同樣沒想到,傳聞中遭遇行刺,隻能臥床養傷的太子殿下,會寢衣套著鬥篷的站在院中回廊處......看雪?
“給殿下請安。”岑威單膝跪地,解釋道,“臣申時三刻經過城門歸京,聽聞殿下傷重,手中正好有從貴州繳獲的老參,便想立刻獻給殿下。”
他尚未離京時,太子臥病,鮮少允許宮外的人探望,岑威便以為至少今日,見不到太子殿下。
沒想到守在福寧宮門口的羽林衛竟然直接放他進來,允許他在太子居住的院子裡等消息。
“衝撞之處,請殿下恕罪。”
岑威低下頭,眼底浮現悔意,早知這般,他至少應該換下這身不知沾染過多少血跡的盔甲,再進宮看望太子。
唐臻居高臨下的望著小心翼翼收起爪牙的頭狼,眉宇間滿是嘲諷。
岑威像是柄經曆過千錘百煉的寶劍,從前始終藏在名為‘他人揣測,認為合理’的劍鞘中。
久而久之,不僅令眾人忘記曾因這柄寶劍心驚膽戰,夜不能寐的經曆,竟然連寶劍自身都認為,隻要他想,可以隨時隨地偽裝的天衣無縫。
京都鮮少有如此大雪,短短的時間裡,地上已經鋪滿薄薄的雪花。因為唐臻的走動,留下清晰的痕跡。
岑威聽著腳步聲從遠到近,忍不住抬頭打量太子殿下。
兩月未見,太子殿下依舊是病懨懨的模樣,眉宇間的冷漠卻更勝以往,似乎這世間沒什麼值得他駐足的事。
唐臻神色平靜的經過岑威,沒有停下腳步,隻是虛抬了下手,幾不可聞的聲音如同從未存在過。
“辛苦,早些回府休息。”
陳玉和程誠匆匆追過來,正好看到太子經過模樣陌生的人,本就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直接失控。
“什麼人!”
程誠厲嗬,立刻拔劍,衝向太子殿下。
陳玉重重的喘了口氣,沒來及說話,拚了命的追上程誠。
岑威沒想到,他這次進宮不是沒受到阻礙,隻是最大的阻礙在最後。他哭笑不得的接住程誠的劍刃,忍不住摸了下臉,悶聲道,“我是岑威。”
“岑兄?”陳玉大驚,下意識的看向岑威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