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氣道:“ 你這麼聰明,怎麼就沒看出,太太提拔我不是沒有理由的。”
兩人都心裡有數,卻都難以啟齒。
畢竟是給年紀堪做自己父親的人做小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又有幾人真的願意。
顧雙是真心心疼珍蕊,或者說,是心疼昔日的小丫。
她寧願相信是這人心複雜的侯府把小姑娘逼成了這樣,若有辦法解脫,小丫還是從前的小丫。
這也是顧雙對自己的一種安慰。
院裡雖沒有人,顧雙還是極小聲地道:“不同了。今日彩雯去了三老爺房裡,你是新來的,她卻是太太使喚慣了的人,或許太太就此改變心思,不需要你效命了呢。”
珍蕊心頭一動,腦中閃過和鶴童的幾次相遇。
最初隻是遠遠看見七少爺身後跟著一個清俊開朗的小廝,後來發覺這人如此健談,又如此溫和,總是姐姐妹妹地叫著,讓她暖到心底去。
再後來,就是那日撞見他從七少爺房裡出來,順手就把這盒梔子玉容膏送給她。珍蕊猜不出鶴童是什麼心思,卻明確發覺自己當時的心漏跳了一拍。
心事是不騙不了自己的。
她對顧雙道:“我也不求彆的,若是真如你說的,我就去求彩雯姐姐,過了年也彆讓我去她哥哥那兒學唱戲,我也不喜歡唱戲的塗脂抹粉的忸怩樣子,都是下九流。”
她又再三囑咐顧雙,自己屬意鶴童的事,千萬幫忙兜著,不可讓外人知道了。
“你是不在正房當差,不常見咱們的管事李媽媽,她厲害著呢,有把柄落在她手裡,死一萬回都不夠。”
兩人分手後,顧雙叫來翠蓮,後頭又陸續來了幾個得閒的丫鬟,一起把席麵料理完畢,年長的又給了年幼的封紅,裡麵裝著些銅錢,算是圖個壓歲的彩頭。
顧雙年紀最小,得的封紅最多。
丫鬟們著實樂了一回,期間有人打趣彩雯,問她什麼時候梳婦人頭,彩雯隻是低頭,滿臉潮紅,更有起了壞心的,攛掇彩雯仔細說說今早的事,都被喬扇瞪了回去。
算著鬆鶴堂那邊的晚膳該結束了,喬扇就領著瑞金、彩雯幾個回鬆鶴堂伺候。
隻剩下兩位姨娘身邊的丫鬟,場麵就有些冷清,梨雪張羅著去其他院子拜年,眾人便大略收拾了桌子,披上長襖相攜而去。
先去的是二房,二房人多,又因二老爺愛聽戲,府裡家班的小戲子們和這邊的丫鬟相熟,都過來蹭酒席吃。
顧雙認識了幾個小戲子,見她們一個個活潑可愛,無論模樣高低,都生著一雙靈活的明眸,又會唱戲侑酒,討人喜歡,哪裡像傳說中的那麼不堪?
就是離開時才發現,自己的封紅被小戲子們的甜言蜜語騙去了不少,不由暗笑自己真是耳根子軟。
說笑一會兒,高家嫂子來催小戲子們去鬆鶴堂上妝,說是堂會快開鑼了,不許她們繼續在這兒混吃混玩。
歸仁堂的幾人看架勢,也打算離去。
按道理,下一站該是大房的燾德堂,可想起如今大房和三房的關係,又想起今早兩房姨娘間不可言說的古怪氣氛,都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
出了養正堂的大門,還是翠蓮響快,把心一橫道:“去就去,不去就回歸仁堂,反正都是丫鬟,誰也不求著誰,她們不來拜咱們,咱們也沒理由熱臉去貼冷屁股。”
夾道裡冷風鼓蕩,一時間沒人敢拿主意,隻聽見絲竹鑼鼓聲遠遠地傳來。
顧雙心知,翠蓮是東跨院的,她起了頭,就該由東跨院再把這話茬收回去。
眼下東跨院的人隻有翠蓮和自己,餘下的人都是在等著自己拿主意,萬一因為這事得罪了大房的人,責任全在東跨院。
顧雙不像翠蓮那麼大膽,給自己做主她從不含糊,卻不願意給彆人做主,原因無他,怕被推卸責任。
她想了想,才說出一個絕不出錯的回答:“先去鬆鶴堂,玉素姐姐那邊也是要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