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南刀(1 / 2)

有匪 priest 6496 字 8個月前

周翡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眼前似乎亮起一小坨光,接著,仿佛有熱源靠近她的臉。

一個聲音說道:“這丫頭功夫很湊合,模樣更湊合,我瞧她既不像李徵大哥,也不像我……莫非,是像她那個親姥姥?”

周翡心道:“呸!”

可惜,她雖然有啐那人一臉的心,卻沒這個力。

周翡十歲出頭的時候,李瑾容嫌她腿腳不穩,變著法地摔了她三個多月,摔完以後,寨中長輩等閒絆不倒她,方才卻被那瘋女人一隻雞爪子從房上拽下來直接掄在地上,可想那得是多大的力道。

她當時就覺得五臟六腑移了個位,半天沒能說出話來,便已經是受了內傷,後來又被對方出言相激,怒極攻心,所以有這一口血。

不過也幸虧周翡沒力氣回答。

吳楚楚見那瘋女人舉著個十分簡陋的小油燈,在光線昏暗的室內在周翡眼前晃來晃去,說到“像她那個親姥姥”的時候,陡然目露凶光,看起來幾乎就要將那帶油的火按到周翡臉上,給她回爐重造一番。

這位前輩瘋得十分隨便,根本無跡可尋,吳楚楚生怕她說話說一半凶性大發,忙道:“女兒效父,女孩兒自然是長得像她爹爹的。”

瘋女人聽了,神色果然就柔和了下來,將手中的“凶器”也放在了一邊,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倒是沒見過姑爺,改天應該帶來我瞧瞧。”

吳楚楚戰戰兢兢的不敢答音,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比之前跟周翡在小巷子裡躲黑衣人時還要怕——畢竟那時候有周翡,現在卻要她一個人應付這個厲害得要命的瘋子。她不著痕跡地咽了幾口口水,鼓足勇氣問道:“夫人怎麼稱呼?”

瘋女人十分端莊地坐在一邊,伸手一下一下地攏著自己的鬢角,態度還算溫和地說道:“我叫做段九娘,你又是誰?你爹娘呢?”

“我父母都……”吳楚楚以為自己驚懼交加之下,能太太平平地將“我父母都沒了”這句話說出口,誰知壓抑了多日的情緒卻一點也不顧念主人的境遇,她把“都”字連說了兩遍,被一片草席蓋住的記憶卻洶湧地將那許多生離死彆一股腦地衝上來,吳楚楚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臉頰一片冰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如雨下。

“都死啦?”段九娘往前探了探身,手肘撐在膝蓋上,少女似的托著腮,然而托的是一張皮膚鬆弛、嘴唇猩紅的臉,便不讓人覺得“嬌俏”,隻覺得有點可怖了。

吳楚楚淚流滿麵地盯著她的“血盆大口”,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段九娘眉目不驚地說道:“爹娘都死了有什麼好哭的,天底下有幾個爹娘都活著的?我爹娘都投胎兩回了,兄弟姊妹一個都沒有,好不容易有個情人,哎呀,也下了那黃泉去也——”

“哎呀”後麵的一句話,是她捏著嗓子唱出來的,不是時下流行的詞曲,聽著像是某處鄉間的小調。吳楚楚未防她好好說著話,居然又唱上了,一時目瞪口呆。隻見那段九娘扭著水蛇腰站了起來,伸出尖尖的指甲,在昏迷不醒的周翡額頭上輕輕一點,似嗔還笑道:“小冤家。”

說完,她哼哼唧唧地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念叨著“冤家長”、“冤家短”的,自行到院裡耍把式去了。

吳楚楚:“……”

怎麼一點預兆沒有,又瘋了呢?

周翡是在一陣女鬼似的笑聲裡醒過來的,她周身繃緊,猛地坐了起來,一睜眼就要殺人的目光又把吳楚楚嚇了一跳,隨後她又驚又喜道:“你醒了!”

周翡低頭瞥見放在自己身邊的長刀,衝她擺了一下手。

下一刻,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院裡的老仆婦端著兩個碗走了進來,徑直放在周翡麵前。

周翡戒備地盯著她。

仆婦將一雙粗糲的手在身上抹了抹,有些拘謹地笑道:“這米粥我用小爐子熱過,熱的,可以入口,吃吧。”

周翡一動不動。

這五大三粗的仆婦大概常年跟瘋子在一起待久了,倘不是遇見逼她叉腰罵大街的人,倒也有幾分耐性,她拉過一個小板凳,在周翡對麵坐下,說道:“我說這幾日那些斷子絕孫的狗腿子們怎麼好心送了不少人食呢?敢情是托了李姑娘的福……”

周翡冷冷地打斷她道:“我不姓李。”

仆婦一愣,繼而又笑道:“對對,瞧我這腦子——呃……我家夫人啊,瘋了可有十多年啦,說話做事顛三倒四、沒輕沒重,姑娘不要跟她計較才好。”

周翡:“恕我眼拙,沒看出她哪瘋來。”

老仆婦歎道:“她也不是完全沒有神智,隻是好一陣歹一陣的,有時候看著好好的,不定過一會想起什麼來,就又魔障了。”

吳楚楚問道:“九娘她是生來如此嗎?”

周翡聽了,眉頭稍稍一揚:“什麼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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