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老遠一看,認出來人,頓時失色道:“大事不好!”
她慌慌張張地一夾馬腹,催馬快跑,李晟卻不明所以,聽聞有人出聲,第一反應便是拉住韁繩,結果兩人一個要馬跑,一個要馬停,鬨得那被迫馱了兩人的神駿好不鬱悶,兩條大前腿暴躁地刨著地麵,快尥蹶子了。
李妍怒道:“李缺德你找死嗎?那是北鬥的‘武曲’!”
李晟:“……”
他發現自己小看了李妍,單知道她能闖禍,不知道她能闖這麼大的禍!
可是此時再鬆開韁繩放馬狂奔也來不及了,童開陽落在了他們一丈之外,原本乾淨的皂靴上沾了一點血跡,整個人卻連頭發絲都沒亂上一根,他微微仰頭看著馬背上的李氏兄妹,沒太將他們這些年輕人放在眼裡。
童開陽負手而立,看了劉有良一眼,嗤笑道:“方才是行腳幫,這回又是誰?劉大統領啊,不是我說,你原來好歹也是近衛第一人,怎麼肯幫你的除了下九流的花子,就是毛還沒齊的小崽子?”
童開陽出現在這,那麼鴻運客棧中人的下場可想而知,或許那老掌櫃在客棧中說出那番話時便是已經料到了自己的結果,可劉有良萬萬沒想到這麼快。方才李妍一動手,他便看出了那小姑娘的深淺,跟她同齡的後生比,算很不錯,然而放在童開陽麵前,便是不堪一擊了,看她那兄長也未見得大上幾歲,想來強也強得有限。
劉有良突然一陣心灰意冷,感覺天意要亡他在此,便暗歎口氣,忖道:“罷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勉力便是,真不成,那也是命,我何必再連累無辜?”
他按住胸口,勉強咳嗽了幾聲,打馬上前,衝李妍一抱拳道:“姑娘與我素不相識,卻肯出手相助,劉某感激不儘,來世必結草銜環以報,事已至此,我與這位童大人非得有個了結不可,你們……速速離去吧。”
童開陽微微提起嘴角,頗感有趣地看著馬背上重傷的男子。這劉有良身材高大,慣常不苟言笑,因為目光十分銳利,時常好似含著殺氣,乍一看,像是生著爪牙茹毛飲血的野狼,卻沒想到隻是一頭披著狼皮的羊。
到了這步田地,彆管他這番逃命是為了什麼未竟的事業,還是單純為了活命,難道不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想儘一切辦法逃脫麼?他居然還有心情將那兩個不知所謂的年輕人往外擇……好像童開陽會信似的。
李晟皺了皺眉,低頭遞了李妍一個疑問的眼神——你救的這人是誰?
李妍其實不太清楚,隻好悄悄將從彆人那聽來的隻言片語學給他。
李晟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搭在自己腰側的劍上,皺著眉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對劉有良道:“這位劉……統領,可還記得忠武將軍?”
劉有良道:“吳將軍忠義千秋。”
李晟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童開陽一眼,片刻後,他往李妍手裡塞了件東西,對她說道:“先走。”
說完,還不待李妍反應,李晟便陡然從馬上翻了下來,長腿橫掃了幾個圍在周遭的北鬥,同時回手拍了那馬一掌,那馬總算得了個準信,當即撒蹄子狂奔起來。
李晟嘬唇作哨,原本李妍騎的那匹馬居然也聽他的,根本不顧背上人的號令,跟著前麵的李妍便跑了出去。
李妍一番手忙腳亂,聽見“咻咻”聲,低頭一看,李晟塞在她手裡的居然是個點燃了引線的煙花筒,李妍忙脫手扔了出去,一顆小火球呼嘯著衝向了半空,炸了個群星璀璨。
見此令者,四十八寨在此地的暗樁眾人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李妍大叫道:“哥!”
李晟沒理她,雙手一分便抽出雙劍,一邊心裡估算著自己能擋住童開陽多久,一邊先下手為強地衝了上去。
李妍拽馬韁繩:“籲——停、停下!”
李晟那匹馬脾氣暴躁得很,跑起來仿佛要騰雲駕霧一般,不怎麼聽她的,身後刀劍聲已起,李妍快要被這悶頭往前跑的傻馬急哭了,當即狠狠地將韁繩往後一拉,那烈馬前蹄高高揚起,憤怒地甩著頭。
李妍拚命想撥轉馬頭,那馬好似通人性,知道李晟的意思,大腦袋左搖右晃,就是不肯如她願,李妍憤怒地在它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混賬!”
她當即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便要往回跑。
劉有良:“姑娘!”
李晟已經與童開陽動起了手,他一出手,童開陽便是一皺眉,因為發現自己竟小看了這年輕人,偏偏那李晟笑道:“童大人,你成名已久,我早想拜會,今日得了這不打不相識的機會,您可得不吝賜教。”
李晟這麼一開腔,童開陽一句卡在喉嚨裡的“將他拿下”頓時卡在了喉嚨裡,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因為李晟罔顧自己“有礙公務”的事實,將此番攔截直接變成了向童開陽本人挑戰,童開陽成名多年,在自己手下麵前也是要麵子的,今日不親手將這小子收拾了,怎麼立威?
李晟當年之所以被四十八寨一些年輕人稱為“第一人”,自然有他的長處,他從小心氣高,肯費心鑽研各家長短,隻是博而不專,自己又總是因為跟周翡較勁而著急,顯得有些浮躁,可是三年前四十八寨元氣大傷,後輩們全都被迫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李晟整個人圓融了不少,境界上去了,反倒真的隱約有些融會貫通的意思。
童開陽自視甚高,手中一把佩刀不過是尋常武官們標配,裝飾大於實用,可見根本未曾將追殺劉有良之事放在眼裡,更加不耐煩與李晟這種後生糾纏,他驀地將佩刀一擺,當頭向李晟劈了下來,李晟沒敢接,連連退後好幾步,見童開陽不過淩空揮刀,地麵上竟出了一道兩尺多長的狹長痕跡。
地麵尚且如此,可想砍在人身上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