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齊門(1 / 2)

有匪 priest 7700 字 8個月前

李晟近年來與周以棠接觸最多,時常給他姑父跑腿,甚至親自跟著南軍上過戰場,他根本不必聽弓弦聲響,就已經知道他們陷入到最糟的境地裡了。

楊瑾這麼猝不及防地衝出來,意味著他們仨都在明處,連個可以當後援的也沒有。

如此境地,彆說是他李晟,就算換了曆朝曆代哪個兵法大家來,手中無人可用,也得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都說“甕中捉鱉”,當這個鱉的感覺實在不怎麼美妙。

李晟實在沒有彆的辦法,隻好一往無前。他一劍捅穿了兩個擋在他麵前的北軍,完事之後也懶得往外拔劍,直接將雙劍之一連同屍體一起推出去當了盾牌,橫衝直撞到鐵柵欄門前,順手一丟,而後李晟用僅剩的另一把劍捅入門鎖,一彆一彎,便將北軍倉促之間鎖上的鐵柵欄撬開了。

他回手宰了一個追上來的北軍衛兵,衝鐵柵欄裡的人吼道:“快出來!”

鐵柵欄中一水的流民驚恐畏懼地看著他。

李晟一陣氣結,他一把拎起鐵柵欄門口那險些被斬首的流民,將那人身上的繩子砍斷,隨即猛地將他向前一推:“跑!”

那流民本以為大限將至,誰知峰回路轉,竟又撿回了一條小命,踉蹌著站穩後,立刻下意識地撒腿狂奔起來。

有了這麼一個領頭的,那些被關押的流民終於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一擁而上,從鐵柵欄中往外擠,後麵的人不住地推搡催促前麵的人,竟連試圖攔截的北軍衛兵都撞開了,恐慌好似找到了閘口的洪水,總算彙成了一股力量。

還不等李晟鬆口氣,楊瑾便突然喝道:“小心!”

李晟便聽耳邊一陣厲風擦過,他來不及細想已經錯步閃開,偏頭一看,隻見一根鐵箭被斷雁刀從半空中削了下來,正好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隨即,弓弦的“嗡嗡”聲好似剛被捅了窩的馬蜂,叫人頭皮發麻地四下想起,致命的流矢從各處射來,雨點似的傾盆落下。

跑在最前麵的流民在眾人眼睜睜的注視下被一根鐵箭貫穿了腦袋,直接給釘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紅紅白白的染了一片。

跟著他亂跑的流民嚇破了膽子,全亂套了。

李晟被漫天箭雨逼到了一棵古樹後麵,從敵軍的屍體上隨便撿了一把砍刀,一邊勉力抵擋周遭流矢,一邊大聲吼道:“分開跑!找地方躲,不要聚在一起,不要回頭!彆回那山洞!不能往山洞跑!”

亂哄哄的流民往哪躥的都有,一部分人四處亂鑽,很快被釘在地上,有一撥比較聰明的學著李晟的樣子,在穀中分散躲避,鑽到各種能藏身的巨石與大樹後麵,還有一小撮人在慌亂之下,也不知聽沒聽見李晟的喊聲,居然又掉頭往鐵柵欄後麵的山洞中跑回去。

李晟嘶聲叫道:“出來!快出來!他們會用火!”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蹩腳的羊倌,嗓子都喊啞了,那些人就是不聽他的。

李晟突然沉默下來,聽著山穀中風聲、箭聲、吼叫聲與慘呼聲,不知怎麼想起霓裳夫人那句“振臂一呼天下應”。

當時他覺得惶恐之餘,還有點小得意,現在想來,卻簡直要苦笑出聲。

彆說“天下應”,他連這百十來人也攏不到一起來。

想來是霓裳夫人素來不拘小節,鬨不好隻是見他青春年少,過來隨便撩個閒逗他玩的。

李晟想,自己隻不過是個膚淺又善妒的年輕後生,這輩子大概隻配管一些瑣事,將來變成另一個秀山堂大總管馬吉利,便算是到了頭,畢竟,少年時大當家就說過,他連練武的資質都不怎麼樣。

“火!火!”

李晟猛地回過神來,低喝一聲,狼狽地用砍刀撞開一支橫空射來的箭,北軍這一批箭尖上果然淬了火油,從空中劃過時火苗噴濺,好似一顆顆天外流星。

李晟的側臉被火光烤的發燙,他藏身處的古木樹根已經被火燎著,火星與樹木自身的水汽相撞,很快兩敗俱傷——樹乾焦黑了一片,火光也黯然熄滅,然而很快,更多點了火油的箭矢也接二連三地破空而來。

他們來的時機太不巧了,北軍已經集結完畢十之八/九,看著樣子,北軍應該本來便已經準備好殺光此地流民,一把火毀去山穀,奔襲前線……那點火油一點沒浪費,全都給他們用上了。

跟著李晟四下躲藏的人雖然狼狽,卻一時半會間還算能勉力支撐,方才執意要躲進山洞的那些人境遇就不那麼美妙了——本想著進了山洞便能躲避漫天亂飛的弓箭,誰知飛來的小火球落在山洞口,很快點著了流民們自己墊的乾草和席子。

這夜的風剛好是往山洞裡吹,頃刻便將火苗卷入洞中,那山洞既然被北軍當成天然的牢房,裡麵自然是一條死胡同,而方才躲入洞中的流民為了保命,全都縮在最裡頭,根本來不及反應,濃煙便鋪天蓋地地滾滾升起,火苗爆發似的轉眼便成勢,結結實實地堵住了洞口。

此時再要跑,已經來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李晟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燒焦的肉味,胸口登時一陣說不出的惡心,李晟拚命忍著想要乾嘔的衝動,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李晟眼前人影一閃,楊瑾踉踉蹌蹌地落在他麵前。

南邊的人不大習慣像中原男子一樣束發,往日裡披頭散發還能算是個“黑裡俏”,這時候披頭散發可就作死成“黑裡焦”了,楊瑾的頭發給四處亂飛的火箭燒短了一截,焦香撲鼻地打著妖嬈的彎,那形象便不用提了。

所幸他臉黑,叫煙熏一熏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管不了了!”楊瑾衝他大吼道,“除非會噴水,我反正不行,你會噴嗎?”

李晟:“……”

李少爺被他噴了一臉,心裡那點柔軟的優柔寡斷被楊瑾簡單粗暴一把扯碎,他立刻回過神來,沉下心緒,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灰。

李晟側頭放眼一望,將整個山穀中的場景儘收眼底,一眼便瞧出問題——所有弓箭手和火油都衝著鐵柵欄這一側使勁,山穀正中處的北軍反而有些混亂。

對了,還有周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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