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掌櫃拒絕了他,下次麵對的,就不是這樣禮貌又溫和的請求了。
見林顏瑾毫無更改主意的意思,郝誌也隻能遺憾的離開了雜貨鋪。
清瘦的身影在黑傘的遮擋下,顯得有些虛弱。
“呦,這不是亮哥嗎?最近在哪發財呢?這是富貴了,就不認識兄弟了啊!”
胡及亮討好的笑笑:“豹哥,看您這話說的,我哪有發財的本事,還不是都靠您提攜。”
花豹眯縫著小眼睛歪著嘴冷笑了一聲,這小子滑不留手,他帶著手下的弟兄們整整堵了半個月才把他抓到手裡,花豹呸了一聲,“少他麼廢話。上頭有人要見你,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花豹就提點你兩句。彆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這張皮,披上了,想要脫下來,結果隻有一個。你可要想好了。”
胡及亮臉上神色一變。馬上又換回了原本暴戾中帶著懦弱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野貓堵到牆角的老鼠,用凶厲掩蓋恐懼。
花豹看著他的樣子,滿意的哼笑了一聲。這種表情他見得多了,到了地方,打碎他的骨頭,他就連幾歲尿床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花豹心情不錯,這小子知道一條線,要是能拿下來,他也算是有功,怎麼也能再往上幾層,到時候,也能不用混這樣親自帶人打打殺殺的日子了。
孔康樊一腳踩在身下的寬背椅上,一腳磕在地上打著節拍。
同是z省黑暗麵的組織,他和那個死對頭不一樣。他就是個粗人,學不來什麼優雅高貴,他就喜歡這樣皮毛鋪的座椅,喜歡黑墨鏡金鏈子,喜歡滿口臟話,也喜歡看人在他麵前被嚇得戰戰兢兢像隻嚇破膽的小耗子。
他咧嘴一笑,鼓動胳膊上大片的刺青,“小子,知道勞資找你啥事嗎?”
胡及亮腿軟的跪坐在地上,也不敢抬頭,隻小聲回答:“不,不知道。”
“那勞資就給你提個醒,你還記得老刁嗎?”
胡及亮渾身一陣,隻覺得一瞬間肝膽俱裂。所有的僥幸都被一個名字粉碎。
“看樣子是還記得了。那你也該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吧,彆等著勞資動手。”
胡及亮瑟瑟發抖,卻一字不說。
花豹見孔康樊不耐煩,連腳底打得拍子都加快了許多,忙上前抓住胡及亮的頭發,低聲在他耳邊威脅道:“我說小子,你可彆在這個時候不長眼。知道孔哥是什麼人物嗎?彆想著你那些小算盤,盤算到最後再連命都保不住。”
見胡及亮臉色慘白,眼神卻死氣沉沉毫無波動,當下冷厲了神色:“你自己賤命一條不要緊,也該想想家裡老婆孩子……”
胡及亮本來死水般的眼神立刻銳利起來,像刀子一般刮過花豹。
他知道抓住了胡及亮的軟肋,又想在孔康樊麵前顯示一下能耐,越發得意道:“誰家裡沒有個親戚朋友呢,你想想,這批貨反正落不到你我這種小角色手裡,不交給孔哥難道你願意留給那個姓邵的小白臉?”
“孔哥對待兄弟一向大方,你立了大功,日後怎麼樣還用得著我多嘴?咱們這拚死拚活的一輩子,還不是為了家裡婆娘孩子能順風順水?”
“雖然說咱們弟兄把命都豁出去了,也有一條罪不及妻兒的規矩,”花豹扯住他的頭發靠近,聲音更加陰沉了些:“但是彆人家的妻兒到底不如自家的重要。你讓我兒子沒錢吃飯,我就讓你家丫頭,也嘗嘗不好受的滋味!”
胡及亮瘋了一樣掙開他的手撲上去,花豹拚命抵抗還是硬生生讓他在胳膊上咬掉了一塊肉。
孔康樊自家的閨女也才上小學,平時疼寵非常。最愛排場麵子的人,能在小弟的麵前柔聲細語的哄女兒吃飯,高興時還要扛在脖子上做大馬騎。
聽了花豹這樣威脅胡及亮,心中也是不滿。直到見了血,才一個眼神指揮著小弟們去把滾成一團的兩人拉開。
花豹胳膊上缺了塊肉,身上更是不知道被錘了多少拳。他多少年沒吃過這樣大的虧,被拉開之後還險些控製不住自己。
直到孔康樊一聲粗噶洪亮的大喝:“都給勞資住手!”才顯顯回過神來。
旁邊小弟立刻上前:“你們當孔哥這裡是什麼地方?隨你們打架鬥毆嗎?都有沒有把孔哥放在眼裡!”
花豹聽了立刻找回理智,這次的事沒準弄不好,不僅得不到好處,還落下麻煩。
孔康樊嫌棄小弟這兩句話說的不上檔次,要不是看他從小跟在身邊,真是不想帶著他。
一邊想著一邊蹲在了趴在地上的胡及亮身邊。
“小子,我孔康樊是算不上好人,但是跟著我的弟兄,我也能說上一句從沒虧待過。你說,你這樣是不是不太講道義?”
胡及亮無聲的趴在地上,孔康樊瞥了一眼沒眼色的小弟,隻能降尊紆貴的自己伸出粗大的手掌,抓著他的頭發抬起來。
麵相凶狠的中年男人,五官皺起,無聲,卻哭的鼻涕眼淚滿臉都是。讓人感覺又厭惡,又滑稽,終究還是帶了幾分憐憫。
不過在孔康樊等人的眼中,憐憫是早已經遠遠拋棄的東西。他緊了緊攥著的頭發,卻嫌棄的將掛滿不明液體顯得臟兮兮的臉拉的離自己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