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川東橫江盜勇悍難當,尤其在水上,擁有樓船,拍艦數艘,橫江卒俱是水戰好手,於輕舟之上,往來跌宕,如履平地,驍勇無比。”崔辟麵露難色。
陸上,他怕穀東泰的川東牙兵,江上,他怕橫江盜的橫江悍卒。這個川西節度當得好生難受。
“大人莫要擔憂,既然定下誘蛇出洞之計,自然不用大人真的和他們交戰,隻要派出五百會水的牙兵隨船隊出行,船上外側堆上錢糧鐵鹽做幌子,內裡裝上稻草,橫江盜一來,隻需放火燒船,阻斷追路,牙兵可坐後隊快船逃離。”
“原來如此。”崔辟頓時寬下心來。
“與此同時,在下當率蜀武盟好手趁橫江盜傾巢而出,洗劫橫江秘庫,斷了穀東泰財路。”
崔辟緊張地思索著雷長夜的提議:“此計雖妙,然而穀東泰失了橫江秘庫,說不定會儘起牙兵,劫掠川西。”
“若是兩個月之前,穀東泰揮軍西進尚有可為。然而,他把牙軍軍餉拖了如此之久,如今又失了橫江秘庫,發餉日就在眼前,他發不出餉……”雷長夜說到這裡,淡淡一笑。
“此乃絕戶計也!”崔辟又驚又喜。
“穀東泰德不配位,眼高手低,敗亡就在須臾之間,實不足慮。大人,可有想過,除掉穀東泰,川東之位,何人可當?”雷長夜沉聲問。
“這個嘛……”崔辟頓時苦苦思索起來。他心裡當然希望自己身兼兩川節度使,並非他貪慕權位,有什麼野心,隻是蜀中若是下成一盤棋,可以省去他無數心力。
若是再來一個穀東泰一樣的節度使,他等於白忙活。
而且,穀東泰敗亡,必然需要他出兵平定事態。到時候他揮兵東進,已經坐實了兩川節度的名號,朝廷也隻能默認這一頭銜。
但是兩川事務繁瑣,他坐鎮成都府,誰能替他坐鎮梓州節府,壓下川東一群被養刁了的牙兵虞侯啊。這根本就是送命的活兒。
“唉……難。”崔辟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兒子崔鈺。他此刻正神飛天外,不知在何處逍遙快活。
家門不幸啊。崔辟想到死去的不爭氣的小兒子,再看這個活著的不爭氣的大兒子,再想到一個個比這兩個兒子還不如的孩子們,真的愁斷肝腸。
“大人,大公子聰敏機智,貴相天生,儀態莊嚴,以他為節帥,坐鎮川東節府,當為上上之選。”雷長夜沉聲道。
崔辟差點沒忍住一腳踹出去。就這貨?
“大人,我身邊這位蜀山弟子,名為東方朔,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誌,願為大公子之幕僚,幫他平定川東,還巴蜀一方安寧天地。”雷長夜忽然拱手拜下身來。
“哦?”崔辟轉頭望向東方朔。
“節帥大人,東方朔有禮。”東方朔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聽雷長夜的話,立刻風度翩翩地拱手行禮。
“川東牙兵難馴,你可有解決之策?”崔辟頓時明白了雷長夜的計劃。崔鈺做名義上的川東節帥,實際上卻是東方朔做影子節帥,輔佐他治理川東。
憑借崔府的聲譽和權威,加上東方朔的長才,這個組合確實有平亂的潛力。最妙的是,東方朔隻是幕僚,毫無聲威,一切政績歸於崔府,並不怕他會產生任何野心。這簡直理想。
但是東方朔是否有平亂之才,還需要一番問對來決定。
“川東牙兵非世代相傳,穀東泰創立牙營不過十年,不到一代。士兵在民間尚無根基,風氣雖成,仍非難救。”東方朔說到這裡看了雷長夜一眼。
雷長夜朝他點點頭。這個方案其實是他和東方朔在來崔府之前精心討論過的。其中雷長夜做了幾點啟發和建議,東方朔則聞弦歌知雅意,舉一反三,頓時列出了幾條細綱來。
“穀東泰之牙兵乃招募川東壯士而成,本性敦厚,雖染牙營虎狼之氣,尚有幾分純良可期。大公子若執掌牙營,首先當補足穀東泰拖欠糧餉,贏得士卒擁戴。後嚴明軍紀,斬殺帶頭違紀之徒,重賞遵紀奉律之模範,立軍營新風。”
“此法雖中規中矩,然牙兵性劣,自命不凡,若不服軍紀,紛紛脫逃,為禍鄉裡,終是變亂之源。”崔辟為難地說。
“崔大人,牙兵之整肅,除了束之以軍紀,還當動之以財帛。蜀武盟願在川東開設分壇,以重金招募抓捕牙軍逃兵之勇士,堂口就設在牙營左近,由大公子親自發布懸紅,我蜀武盟則出資資助。”東方朔侃侃而談,意興湍飛。
“哦?蜀武盟願意資助川東節府抓捕逃兵,這可是一筆巨款。”崔辟聽得興致大起,連忙問。
“大人放寬心,這筆錢財我們蜀武盟不會白出,自有辦法讓牙兵們一點點把賞金吐回蜀武盟。”雷長夜微微一笑。
“如此一來,牙兵若想要得到重金懸紅,就需待在營中受訓,若想要脫逃,則會成過街老鼠,人人想抓,妙哉。”崔辟點頭。
“節帥大人,牙兵之所以性焦氣躁,驕奢難馴,除了牙帥縱容,兵營之內,缺乏文官管教,以至於兵卒性情粗鄙,暴躁凶蠻,也是因由之一。我閃金鎮有數十賬房管事,粗通文墨,知書達理,可到川東牙營作為各營、都、旗下副官,每日宣講忠誠義烈之說,團結牙兵之精神,令其軍成一體,忠勇敢戰。”
“真若如此,牙營之強盛,已可預見。”崔辟悚然動容,撫掌感歎,“公真治世之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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