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望著百官和開成帝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與西胡決戰,乃是重大國策,難道不應該在殿上有一番激烈的君臣奏對?南衙北司勾心鬥角,翰林院內相與三省外相當庭開罵,對於如何出兵,如何出餉吵得麵紅耳赤,七竅生煙,互相推卸責任,直斥其非,爭奪話語權。
至少這在以前的大唐朝,那是傳統藝能。如今出不出兵,皇帝一言而決,隨手丟給一群冠以軍機頭銜的官吏辦理,程序上精簡了不是一點半點啊。
他離開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呢?
“悟真大師,在下軍機太史雷長夜,白銀義從軍中尉,如今聖上有意援助沙州,在下臨危受命,暫代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全權負責出兵西胡一事。大師如果身體尚能堅持,不知能否到白銀義從護軍府內的軍機省署衙一敘。”雷長夜沉聲問。
悟真聽得一臉迷蒙,他抬頭看了一眼雷長夜的五花頭,忽然開口道:“你這頭上是道紋吧?”
“正是,在下乃蜀山門人。”雷長夜微笑著說。
“既然是蜀山門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悟真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我還挺得住,出兵必須儘快,否則我怕沙州光複的英雄們撐不了多久了。”
悟真到達長安的當天,一直沉寂的入畫匣內突然出現了第四次躍馬戲即將開鑼的消息。一時之間,太虛幻境的入口太虛宮內人山人海,無數早就饑渴難耐的入畫人奔入宮中,渴望進入幻境中的躍馬戲世界再次和西胡一較高下。
但是這一次,他們並沒有能夠進入幻境世界,反而在幻境中看了一場演出。
沙州漢民在張議潮、張議潭和洪辯帶領下揭竿而起,趁西胡守軍不備,拿下了沙州城池,事隔六十餘年,重新光複沙州。張議潮組建歸義軍,吸納漢胡各族士兵,甚至還有叛胡歸漢的西胡士兵加入了歸義軍,湊足七千猛士,正在猛攻瓜州。
而在西胡各地五茹六十一岱大軍迅速集結,正在朝沙州四麵八方地包圍過來。
西胡的五茹是西胡帝王將其統治區域劃分成的五大軍事行政區,每一茹的軍隊由名義上的五個千戶,實際上多達十數個千戶構成,統稱為翼。西胡本部本來有四個翼,分彆是中翼、左翼、右翼、支部翼,後來陸續有內附的土邦加盟,又建立了孫波翼。
五翼中每一翼都有五到二十個千戶構成,每一個千戶被稱為岱。翼部在習慣的稱呼中也被稱為茹。所以西胡統共有赫赫有名的五茹六十一岱。
各岱中的人馬,有驍勇善戰的貴族親兵,稱為桂東岱,也有下等庶民和奴仆組成的護持隊伍,稱為庸東岱。
一旦戰事發生,五茹之中岱騎蜂擁而出,一人數馬,迅速成軍,互相配合而進,動員速度和兵源質量都超過了大唐各地的衛戍部隊。而且西胡軍一旦發兵,士兵不帶糧草,隻靠劫掠自供,所以一旦贏得勝利,必然燒殺劫掠,並帶走大批奴隸金銀,令戰爭發生地十室九空。
而這一次沙州被奪,更令西胡讚普王震怒,全部由萬藏寺佛兵嚴格訓練培養的頂級精兵讚普四衛,傾巢而出,已經下了高原,兵鋒直指沙州。
如今的沙州歸義軍正麵臨傾覆之災。
太虛宮中完成了這一副演出畫麵的展示之後,隨即亮起了碩大的免戰牌,昭示眾人:躍馬戲暫停開戲,躍馬戲負責人雷長夜現在正於長安商議增援營救沙州的行程,如果有任何入畫人想要來一場真正的躍馬大戲,就到長安晉昌坊白銀義從護軍府投軍報效,做一名躍馬揚鞭的白銀義從。
看到沙州如火如荼的情景,聽到白銀義從軍的召喚,所有曾經三次與西胡浴血激戰的入畫人們生出了一絲難言的興奮和激動。歸義軍在沙州揭竿而起,讓三次躍馬戲中西胡強大嚴密的西域防衛線出現了致命的缺口。
經過曆次躍馬戲的地獄磨煉,這些入畫人對戰場上每一個細節的變化都理解得異常深刻。沙州光複的重大意義被他們迅速捕捉到了。
如果這一次白銀義從軍真的在長安成軍,兵發蕭關涼州一線。西胡軍隊被沙州歸義軍牽製,涼州的防守再也不是那麼固若金湯,完全有可能一鼓而下。
一旦涼州被打通,大唐河西走廊的東門便轟然敞開,各地土團和義軍就可以放馬河西,見到夢裡縈繞過千百遍的敦煌故地。
現在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是雷長夜,哼!明年的兵馬大元帥就是大爺我了!
這件事讓所有賦閒在家的退役軍士、各地江湖門派、武館弟子都再也按耐不住從軍的熱情。他們從入畫匣裡彈出神識,當天就收拾行李,帶好乾糧,結伴出門,從大唐各鎮的水陸兩道朝著長安和揚州挺進。
白銀義從護軍府,我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