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的棋藝還不錯,跟顧安寧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不過顧安寧太久沒有遇到對手,終於等到段譽,不舍得讓棋局很快結束。
他手裡握著白子,稍作思考便放在了棋盤上。段譽眉頭緊皺,他本就經驗不足,心裡還藏著事情,需要思考好大一會兒才能落子。
顧安寧極有耐心,從來沒有開口催促過他。
段譽盯了會兒棋盤,恍然大悟,“先生這是在指導我的棋藝?”
顧安寧有無數機會殺得段譽片甲不留,可是他都沒有那麼做,反而下在了無關緊要的地方,維持著棋局的平衡。意識到這點之後,段譽沒有一開始那麼緊張,直接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顧安寧搖頭,“該你了。”
他隻是喜歡下棋,並沒有教導彆人的閒情逸致,也不會去想收個徒弟之類的。對於癡鬼來說,那些事情已經不在自己感興趣的範圍。
兩盤棋下了近一個半時辰,夜漸漸深了,段譽的肚子也發出不滿的聲音。
“我又輸了。”段譽放下棋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顧安寧傻笑了一下。
顧安寧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繼續。”
段譽嘴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先生……”
“嗯?”顧安寧不解地看向他。
“時候不早了。”段譽委婉道,“先生已經在院子裡呆了好久,是否應該休息片刻,吃些東西?”
顧安寧恍然大悟,“我忘了。”
段譽確定了這是位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風雅大少爺,事實上他也是這樣的人,心理上先親近了些。
段譽覺得自己的自理能力比顧安寧要強,對顧安寧道,“先生府上清冷,似乎隻有您一個人?”
顧安寧緩緩搖頭,道,“你不是也在?”
段譽笑道,“我竟把自己給忘了。”
兩盤棋下來,段譽沒有一開始那麼拘謹。顧安寧講完後,段譽更是丟掉了身為客人的羞澀,將自己擺放在了主人朋友的位置上。
“我離家幾日,身上的乾糧已經吃的差不多,先生可願給些飯菜墊墊肚子?”段譽問。
顧安寧頓了一下,用手一指不遠處的房間,道:“屋裡桌上有飯菜,你去吧。”
“先生不一起嗎?”段譽問。
顧安寧低下頭,慢條斯理把棋子收好,重新執起黑子擺放在棋盤上,“不。”
段譽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還是沒能將規勸的話講出口。他作了個揖,除了過分清秀的麵容,看起來呆呆地,跟尋常書生沒什麼兩樣,“多謝先生相助,先生收留之恩段譽記下了,隻是還不知道先生姓名?”
顧安寧沒有搭理他。
段譽又道:“先生?”
“嗯?”顧安寧回過神,茫然看著他。段譽話音剛落下不久,顧安寧反應了一下,才理解他話裡的含義,“姓名?”
他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歪頭思考了一小會兒,道,“不記得了。”說完繼續低下頭,沒有再給段譽一個眼神。
段譽終於發現顧安寧的異常,他似乎……對桌上這盤棋過分投入了。
這人該不會是個瘋子吧?
不管怎麼樣,能有地方過夜,不用露宿荒野,還有事物果腹,對於段譽來說都屬於意料之外的驚喜,他不好在接受被人恩惠的時候抱怨什麼,方才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段譽心裡讀書人的正義感壓了下去。
可是背後還是毛毛的……
這座宅子附近真的沒有什麼人居住,傍晚過來的時候,段譽甚至還看到了幾座破舊的墳墓。然而宅院裡沒有仆從,隻有一個容貌迤邐,貌似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怎麼想都沒有安全感。
大理段氏的家傳絕學很厲害,但是段譽沒能學到幾招,時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關鍵時候根本指望不上。就算段譽沒有行走江湖的經驗,也直覺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算太好。
他歎了口氣,向著顧安寧指的房間裡走去。
希望今夜能安穩度過吧。
屋裡點著幾支紅燭,光線很亮。
段譽看到了桌上擺放的一包白麵饅頭、一包燒雞還有用水囊裝好的清酒。剛一進門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段譽迫不及待走過去,伸手將紙袋剝開,將雞肉撕成幾塊。
“竟然還是熱的……”段譽喃喃道。
饑餓感終於得到了控製,段譽內心的不安驅散了些。
他就覺得,這麼大個宅院,裡麵乾乾淨淨不像是無人居住,而且顧安寧不像是會打掃衛生的樣子,肯定還有其他人在。說不準是下人們步履輕巧,或者得了什麼吩咐不敢出現在顧安寧麵前呢?
否則哪裡會有剛剛做好的尚且溫熱的燒雞?
段譽用腦補把自己安撫好,吃飽喝足之後,酒意上湧,爬到床上去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