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不會餓死的,但是挨餓的感覺很難受。
趙謹被困在金人的宅院裡十幾年, 偶爾會有多愁善感的姐姐或者妹妹, 給死去的親人燒一點紙錢, 但是這種時候不多, 畢竟他們連自身都難以保全。
後來他被楊康帶了出去, 入殮在汴京。楊康倒是燒了不少東西,讓吊死鬼吃了一頓飽飯。
然後到了現在, 他的記憶模模糊糊,顧安寧記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不過吊死鬼應該也像中元節的厲鬼一樣,去食法會與其他鬼爭搶過食物。
顧安寧道,“給我燒些紙錢和香燭吧。”
“好, 我記住了。”趙訓道。
顧安寧看出他的低落, 不知該怎麼安慰, 乾巴巴道,“不必難過, 我已經習慣了。”
趙訓朝他擠出一個笑來。
顧安寧把話題轉到了他結交的新朋友身上,“你的動作倒是快,才想通沒多久, 就與女孩子做了朋友。”
趙訓又給他了一個尷尬的笑。
顧安寧記起來, 他曾經評價完顏洪烈的話。不愧是貴族子弟, 見多識廣,知道該怎麼討姑娘歡心。不過平心而論, 就算沒有先前的經曆, 以趙訓的性格和心性, 也不會讓姑娘討厭。
趙訓臉上忽然泛起了一點紅暈,他沒有顧安寧那麼白,看的不是很清晰。
他道,“二哥,若是可以,我成親那日,你可否來做個見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是明媒正娶,媒婆好找,父母卻難尋。趙訓雖尚有親人活在世上,一個個地卻恨不得他快些死。他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這位變成鬼的兄長。
顧安寧很驚訝他會這麼說,“大喜之日,我不適合出現。”
“可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她那邊的親人也少得可憐。若是連你都不在,就算有婚禮又有什麼意思呢?”
“倒也不是不行,你可要快一些,彆拖得太晚。”顧安寧思考片刻,回道,他用極小的聲音補充了一句,“距離我離開,沒有多少時間了。”
自從遇到趙訓之後,顧安寧能感覺到趙謹心中的執念在被趙訓影響。
雖說他們同樣想回到大宋的汴京,趙謹念著的是虛無的泡影,趙訓卻接受了現實,不再停留過去。
兄弟兩個命運相連,趙謹才趙訓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他有些後悔,當年在院子裡用一根麻繩潦草結束了性命。如果當時沒有那麼做,現在的他,可以像弟弟一樣,娶個溫柔賢惠的女子,生下孩子,若是運起好,還能看到金國撤兵的那天。
趙訓沒聽到顧安寧後麵的話,他聽到兄長的催促,想起來自己與鄭姑娘相識才不久,遠遠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他保持著尷尬的笑容,“我儘量……儘量。”
……
楊康離開了趙王府,雖然還沒有跟完顏洪烈斷絕關係,卻不會再用金國那邊的權勢。不過他從來不缺錢財,隻是被周圍人當做犯人一樣看管著,動不動就罵他貪慕虛榮,不允許他使用從金國帶來的錢財。
跟隨他的師父丘處機來到杭州,楊康再次與顧安寧相遇,也看到了他身邊身材高大的漢子。
如果不是顧安寧說過,此人是他的弟弟,單從外貌上看,楊康甚至會覺得對方是他爹。
不過一想到十五歲遇到他時,這隻吊死鬼就是這麼一副騙人的疏風朗月模樣,又是三年過去,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過,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丘處機看到楊康心不在焉,也順著他目光注視的方向瞧了一眼,“你認得他?”
楊康奇怪的看了丘處機一眼。
三年前丘處機分明見到過顧安寧,今日怎麼會認不出他來?
楊康反問了一句,“誰?”
“那邊的黑衣漢子。”丘處機觀察著他的表情,生怕他私底下再與金人有往來,做出對大宋不利的事。
“不認識。”楊康搖頭,他看向丘處機,嘴角勾起笑來,眼神卻是輕蔑的,“師父,你的驅鬼術學的怎麼樣?”
丘處機最討厭他露出表情,恨不得狠狠抽他幾劍,把他打服氣為止。到底是故人之子,如今他的父母不在了,丘處機自認為是楊康的長輩,多少該管教一下他。可是楊康已經十八歲,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他還能真的把人打死不成?
“沒大沒小!長輩的事豈容你置喙!”丘處機沒好氣道。
楊康習慣了他粗暴的態度,一點都不怕惹他生氣,“師父是個道士,理應會些法術。上次趙謹差一點就把我掐死了,要是再出現什麼妖魔鬼怪,當著你的麵把我殺死怎麼辦?你常說替我父母管教我,要是我死在你的手上,你又有何顏麵麵對故友?”
“楊康!”丘處機被他說得惱羞成怒,作勢就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