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後悔了。”顧大公子歎了口氣，還是放下了顧安寧。
“後悔什麼？”
“我兒子跟你學壞了可怎麼辦？單說每次抱都要被踢一腳就夠讓人頭痛了。”
“後悔也來不及。”顧安寧蹬蹬兩步跑到床邊。
他現在的個子比床榻沒高多少，根本看不到秋棠身邊的小孩子。
顧安寧踮起來腳尖，揮舞著兩條短胳膊往上爬了爬，“小寶寶呢？秋棠我要看看他。”
“他睡著呢。”秋棠挪動了一下身子，“大公子要看看他嗎？”
“好。”
生產完之後她有些脫力，整個人都洋溢著虛弱的溫柔，叫顧安寧忍不住放低了聲音，同時也對這樣的秋棠產生了強烈的好感。他呆呆地看了會兒如獲新生的秋棠，忽然視線一變，再次被人抱了起來。
這回顧安寧看到了床上躺著的小小的嬰兒。
他的臉紅彤彤皺巴巴的，身上還有一點點血腥味，眼睛緊閉，嘬著紅紅的小嘴巴，看起來粉粉嫩嫩，軟綿綿的好像一戳就會破。
“像秋棠。”顧安寧說。
“確實像。”
秋棠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感。
她以為她的人生充滿了不幸，但是每當渡過一個難關，總有更好的事情在後麵等待著她。
母親生病，一家人險些餓死，秋棠自願跟人牙子離開，換來二百文銅錢。她以為等待她的是無儘的虐待與欺辱，結果卻幾經周折去了白雲城學習武功。
得知家人死訊，被送到幽靈山莊之後，秋棠再次到達人生低穀。她成了主人手中的刀，沾滿了鮮血，失去了自我，卻在最艱難時被顧大公子所救，還見到了乾淨單純的顧安寧。
顧安寧的死亡確實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她見過消極的顧大公子，也感染上了負麵情緒，那段時間甚至以為，她與顧大公子的一輩子或許都這樣了。
結果顧大公子娶她為妻，給了她自由與尊嚴。
顧安寧也以新的身份重返人間，他們成了真正的一家人。顧大公子是個溫柔的好丈夫，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就像普通人一樣。
原來先前無法跨越的痛苦和磨難根本算不了什麼，隻要一點點溫柔就可以驅逐。
“給他取個名字吧。”顧大公子道。
顧安寧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秋棠答話。他與顧大公子對視，指著自己問，“你在對我說話？”
秋棠淺笑，“幾個月前我與大公子就商量好，希望二公子來為寶寶取名。隻是二公子一直不在，直到今日才得以見麵，不過也不算太晚。”
“我可不是什麼二公子！”顧安寧氣得直拍顧大公子的手臂，“究竟是想讓你的二公子來，還是讓我來？”
秋棠表情暗淡下來，“是我說錯了，還請你不要生氣。”
顧安寧剛對秋棠有了無敵好感，最見不得她受委屈，看到秋棠這副表情，他有些心虛，但還是梗著脖子問，“那你喜歡二公子還是喜歡我？”
顧大公子和秋棠對視，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顧安寧扮了快一年小孩子，性格也愈發任性，比以前更傲嬌也更幼稚了。
他們很難將現在的顧安寧當做成年人看待，聽到顧安寧的問話，還覺得很好笑。
“都喜歡，二公子是重要的家人，你是重要的朋友。”秋棠說。
“要是寶寶認我當乾爹，我也會是你的家人。”
顧大公子心道，既然都這樣了，還不承認自己就是顧安寧，有意思嗎？你到底經曆的什麼？為什麼性格會變得這麼彆扭？
他也就心裡想想，要是說出口，顧安寧肯定會炸毛。
得到了給小侄子取名的權利，要是化為原形，顧安寧尾巴都得翹上天了。
他認真想了好幾天，終於挑了個滿意的字，興致衝衝地跑到秋棠房間裡，扒拉著床頭，滿臉都寫著“求表揚”，“叫他顧塗怎麼樣？塗水的塗。”
這個字有修改、泥土、道路，十二月以及水流聲等許多種含義，無論哪一種細細思考，都似乎有幾分深意。
“是個好名字。”秋棠誇讚道，“大公子知道了也一定會滿意的。”
顧安寧很喜歡這個小侄子，從他剛剛在秋棠肚子裡成形，一直到出生，顧安寧都有參與過。隻是礙於夜啼兒的身份，每當他跟顧塗小朋友走的太近，他都會哇哇大哭。顧安寧覺得很煩，隻好在惹哭顧塗好幾次，確定完成了任務之後變回自己的模樣。
成年版顧安寧能帶著侄子做很多事情，顧大公子經常找不到自己的兒子，每次看到顧安寧帶著小顧塗亂跑，他心裡都會忍不住發顫。
哪家小孩子經得起這麼折騰？
當顧大公子看到剛滿一歲的顧塗被化作原形的顧安寧背在身上在天上亂飛之後，心都提了起來，他終於忍不住要對顧安寧出手了。
“顧安寧！把我兒子放下來！”
顧安寧朝顧大公子“啾啾”叫了兩聲。
小顧塗抱著鳥脖子露出傻傻的笑，“爹爹壞，飛高高！”
這話一聽就是顧安寧教的，顧大公子要氣死了。
他用輕功借著屋頂飛上天，一手一個抓住兩隻小顧，揪到了地上。將顧塗交給下人，顧大公子拖著鳥形顧安寧去了屋裡，拔出劍來砍地顧安寧到處亂竄。
秋棠接過孩子，離得小屋遠遠地，她憂心忡忡看了眼兒子，“可千萬彆跟你小叔學壞了，知不知道？”
顧塗懵懂地看著她，張開嘴巴在她衣服上咬了一口，留下了顯眼的口水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