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年輕時候, 玉羅刹的脾氣好了很多。
他當然知道顧安寧是什麼人，不會將統治多年的羅刹教交給一個外人繼承,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顧安寧好奇。
陸小鳳是他的兒子，就算長大的過程中性格脫離預計，也不妨礙玉羅刹的掌控欲。
他關注著陸小鳳身邊的每一人, 當然知道“顧安寧”是誰。
玉羅刹和善地看著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的孩子, “一直聽說陸小鳳有個非同一般的朋友, 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顧安寧沉默了一下。
“怎麼？”
“你真的是陸小鳳的父親？”顧安寧沒當著玉羅刹變身，依舊是七八歲小孩的模樣, 從頭到尾他都淡定極了, 仿佛真的是玉羅刹的孫子，跟他回去繼承西方魔教。
問出這句話後，他的眼神終於有了波瀾，像個天真無知的小孩似的，抬起臉來仰頭看著對方，“我還以為, 你會稱呼地更親密些, 比如小鳳、鳳兒之類的。”
玉羅刹輕笑，“聽起來倒像是個小姑娘。”
顧安寧點點頭，“這個名字是你取的嗎？”
“不是。”玉羅刹道，“倘若他在本座身邊長大，現在的名字該是玉天寶。”
“恕我直言, 玉天寶這個名不比陸小鳳好到哪裡去。”
玉羅刹並不在意他的吐槽, 反而脾氣很好地微笑看著他。
顧安寧能感覺到玉羅刹釋放的善意, 也猜到了他為什麼這麼做——無非是想探索更高層次的武學，好多活幾年罷了。
人總是有好奇心的，顧安寧不介意回答他幾個問題，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但是他無聊了太久，好不容易等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不會這麼快讓它結束。
馬車行到半路，冷靜下來的陸小鳳放心不下讓顧安寧和玉羅刹獨處，雖然顧安寧現在很厲害，在陸小鳳看來依舊心思單純，不是老謀深算的玉羅刹的對手。他去而複返，也加入了羅刹教觀光團。
玉羅刹一點都不意外陸小鳳的到來，他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像他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是個大活人，隻是路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陸小鳳知道他為什麼這個反應，訕訕摸了摸嘴邊的小胡子，問顧安寧，“顧塗知道你的身份嗎？”
“知道。”
“那就好。”
“我要吃這個！”顧安寧窩在玉羅刹懷裡，指著陸小鳳麵前的點心道。
陸小鳳正要把盤子推過去，就見一隻大手出現在麵前，優雅地撚起一小塊糕點，顧安寧連手都不用抬一下，張開口直接含住，流暢自然地好像已經重複過無數次。
他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感覺。
明明他才是玉羅刹的親兒子！
雖然他心裡並不願承認。
“你們那裡有沙漠嗎？”顧安寧一邊吃點心，一邊問道，“沙漠裡有沒有好玩的東西？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將食物咽下後，玉羅刹又遞過來一杯清水，內力凝聚在掌心，讓杯中水溫變得剛好可以入口。
玉羅刹的行為或許不止是討好。顧安寧心想。
明知他不是幾歲稚兒，完全可以用對待成年人的態度，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玉羅刹道，“再過兩日就到了，安寧不妨親自過去看看。”
“對了，陸小鳳的姘頭呢？她沒有一起嗎？”
“她暫時不會回來。”
“哦。”
透明人陸小鳳向自己的好友和父親投去哀怨的目光，但是依舊沒人理他。
他開始後悔跟著一起過來了。
就該讓顧安寧被騙一騙！
人煙逐漸稀少，風沙也在不知不覺中大了起來。
玉羅刹換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將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也遮擋住了自己的臉。
他也給了顧安寧一身黑袍，替他穿戴整齊，一大一小手牽手走在路上，看起來像是和諧的父子兩個。
陸小鳳跟在二人身後，微微揚起頭看著不遠處灼熱的太陽，憂愁地想到：今日風沙好大，太陽也好大，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想流淚……
羅刹教的位置不算偏僻，在沙漠中走了半日便到了，不需要將馬車換成駱駝，顧安寧覺得很失望。
玉羅刹安慰他，“到了沙漠就不必擔心看不到駱駝，你若是想看，很快就能看到的。”
羅刹教的位置在一片綠洲裡，周圍有充足的水源和樹木。在沙漠之外的地方看到水和樹並不稀奇，放在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海中，就顯得很壯觀了。
顧安寧雖然是適合生活在冥界的玄鳳，但是本性中對光與火的喜愛還是不變的。他喜歡沙漠中灼熱的溫度，打算等沒人的時候變成原形，跑到深處去轉一圈。
羅刹教的教眾不知道玉羅刹的模樣，隻從衣服上認出了他。
“屬下恭迎教主！”
“恭迎教主！”
玉羅刹沒有理會他們，他隻轉頭對陸小鳳道：“你現在還有後悔的權利。”
陸小鳳道：“彼之飴糖，我之□□。還是那句話，陸小鳳浪蕩慣了，不想被外物束縛。”
玉羅刹遺憾地歎了口氣。
先前的羅刹教有鬆竹梅三位長老，經過銀鉤賭坊那次清洗早已更換。如今這麼多年過去，羅刹教的勢力再次更迭，留下來的人全都是玉羅刹悉心挑選過的。
在玉羅刹離開期間掌管教務的是右護法李瀟，早在玉羅刹到來之前就已經收到了消息，提前在大殿中等待。
李瀟不清楚玉羅刹去中原的目的，但是在看到顧安寧之後，他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屬下參加教主。”李瀟猶豫了一下，沒講出後麵那句“參加少主”。
寬大的黑色袍子將玉羅刹的麵部籠罩的嚴嚴實實，無法看出他的表情，不過語氣中卻多了一絲笑意：“給客人安排一下住處，其他事情明日再說。”
李瀟心想，“客人”應該指的是後麵那個留著兩條整齊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了。“屬下遵命。”
欲言又止的陸小鳳被人帶走，顧安寧跟著玉羅刹去了他的臥室。
頭上的帽兜終於摘了下來，顧安寧坐在床上，兩腿離地。他甩了甩腦袋，“我晚上想吃烤駱駝。”
玉羅刹拍了拍手，從外麵走進來一個貌美的姑娘，她輪廓深邃，看起來不像是中原人。
“聽到了？”玉羅刹淡淡道。
“奴婢這就去安排。”
顧安寧伸出小手，穿過玉羅刹麵前的朦朧薄霧，捏了下他的臉。
一層霧氣消失不見，露出妖冶的麵容。
玉羅刹和剃了胡子的陸小鳳長得很像，或許是功法原因，他的氣質跟陰柔些，當他沉下臉之後，也十分具有震懾力。但是此時，他眼中帶著笑意，表情淺淡地看著顧安寧，文靜的像個姑娘。
“怎麼了？”玉羅刹問。
“她身上有好重的血腥味。”
“以後不讓她進來了。”玉羅刹輕輕笑了一聲，“本座身上可有味道？”
顧安寧搖了搖頭，“她和你不一樣。”
“哦？”
“她應該會經常遇到奇怪的事情哦。”顧安寧往玉羅刹身上蹭了蹭，半眯起眼睛，“你還是趁早物色下一個婢女吧，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
“本座記下了。”玉羅刹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可惜你性子溫和，否則這個江湖，早就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顧安寧心想，他要是不溫和早就刪檔重來了，哪裡有擾亂天下的機會。
晚飯是烤駱駝肉、烤羊肉還有烤雞。
參加宴會的人很多，除了顧安寧、陸小鳳、玉羅刹，還有白天見過的右護法和另外十幾個人。
玉羅刹好像完全被顧安寧的外表迷惑，一直將他當成小孩子對待。
酒水換成了漿果榨的甜汁，駱駝肉烤的金黃，片成薄薄的小片。
處理乾淨的上好羊肉上也塗抹了一層果汁，烤完之後外酥裡嫩，沒有一點腥膻味。
顧安寧一邊吃一邊問，“沙漠裡也有羊嗎？”
“羊當然不是養在沙漠裡的，是綠洲附近百姓圈養的。”玉羅刹用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漬，溫柔道，“中原隨處可見的東西，放在這邊可是得用黃金買。”
所以生活在沙漠中的尋常百姓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顧安寧點了點頭，繼續吃東西。
下座的人心思各異，看到玉羅刹對顧安寧的態度，彼此心照不宣對視一眼。
其中一位舉起酒杯，討好道，“教主離開許久，今日得以歸來，應當接風洗塵以慰舟車勞頓，屬下敬您一杯。”他豪邁喝光杯子裡的酒，“還不知道這位小公子如何稱呼？”
玉羅刹低下頭，問懷中的顧安寧，“你覺得呢？”
顧安寧轉頭看向陸小鳳，恰巧陸小鳳也在看他。
陸小鳳社交能力很強，雖說現在沒什麼危險，他依舊會以最快的速度探索熟悉周圍的信息，一下午的時間足夠讓他把西方魔教的高層認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