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是在遇到自己前!
小鳥眼中的光亮快要熄滅, 透將她的身體輕輕放平, 顧不得眼下臟亂可怖的現場, 抬起自己的雙手。
變化係念力·念絲!
神野區一役後, 經曆過麵對父母的重傷卻無能為力的透自然不可能什麼也沒做, 她在治療術方麵的天賦為零,卻不代表動手能力為零。
就算麵對他人的重傷, 隻要不是類似爸爸那樣完全無法挽回, 總有辦法做些什麼。
透回想起自己在獵人世界裡看到的幻影旅團的相關資料,被她殺死的一個名叫瑪琪的蜘蛛擁有的變化係能力就是這個,她的念絲可以殺人,也可以當作醫療用的頂級縫線,斷成兩截的手臂, 撕開的內臟, 隻要不是缺損很大都可以縫合修補, 從骨頭到神經血管再到皮膚全都能完美修複。
瑪琪能辦到, 她當然也能辦到!不,在學習了「蘇生菜刀」可以連細胞都能精微操縱後,她隻會做得更好!
她絕對不讓想要救的人在麵前死去!
“小鳥……活下來。”纖細的念絲不斷縫補女孩破損的肉臟,透的雙手動作快得看不見殘影,臉上卻是古井無波,黑眸注視著已經半闔狀態的彌留雙眼, “你一直掙紮著痛苦著在這個世界求存, 都努力這麼久了, 現在放棄真的好嗎?”
神誌已經模糊的女孩朦朧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往, 有記憶以來就是孤伶伶一個人,每一天為了找到裹腹的食物費勁心機,因為太弱小連搶先翻泔水桶的資格都沒有,有時甚至跟野狗野貓打架爭食……
然後,她撿到了一子,又撿到二郎和三郎。雖然日子過得更加辛苦,可卻覺得人生再也不是那麼灰濛濛的了。
再然後,她遇到透,遇到了這個和她樣貌相似卻比她更加厲害的人,她以為生活可以越來越好,結果……
“……活下去!就算是為了那三個孩子,替他們三人的份一起,你也要活下去!”
肚皮上的最後一針縫線收尾,透按在女孩的傷口處,磅礴的生命力從她的手灌輸到垂危虛弱的女孩身上。一瞬間,小鳥蒼白如紙的麵孔在這一通刺激下湧出了血色,她的眼淚卻湧得更凶了。
“透……”沙啞的聲音飽含著悲傷痛苦和掙紮,女孩伸手抓緊身邊的衣袖,眼淚滾滾,“我想活,想活……我想要活下去嗚啊啊啊——”
如果沒有堅韌的毅力和渴望,一個弱小的幼童根本不可能獨自在貧民窟這種吃人的地方活到十三歲,更彆提她竟然還憑一己之力養了三個更小的孩子。
透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年幼的自己在覺醒了穿越的超能力後能在一次次逼瘋人的死亡裡依舊保持自我,這是靈魂裡與生俱來的特質,幫助她也保護她沒有被曾經的苦難徹底淹沒吞噬。
“嗯。”透伸出手,握住了小鳥依舊瘦弱的小手,“我會幫你的。”
另一個世界的前世啊,我會幫你的。
日漸高起,光芒灑滿大地,不大不小的城鎮也傳出了昨晚的駭人新聞。
“真慘啊……”
“四個孩子在家睡得好好的,卻遇到這種禍事。”
並未恢複的小院大門仍舊保持著昨夜的慘狀,有附近的居民和好事之人站在門口朝裡麵張望,依稀能看到裡麵同樣大敞的屋子裡四處飛濺的血跡,至於受害者們的屍體包括他們的家人全都不在現場了,隻有政府相關的人在這裡探查情況。
“不是說還有一個小的沒死嘛,送去搶救保住了一條命?”有知道的比較多的人在後頭發出疑問。
“是保住了,不過底子傷了。我之前跟著通行小姐一起幫忙的所以知道清楚些。大夫下了結論,那孩子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身體以後會非常虛弱。”旁邊就有人回答,臉上帶著惋惜,“多好的幾個孩子,平時出門總見他們對我笑著打招呼,現在人全沒了……”
當第一縷晨光照射進屋內時,已經被燒成焦碳的鬼直接被淨化消失了,隻剩一個類似人形卻誰都不承認那是人的恐怖焦黑輪廓,成了一樁警局裡的又一件無頭公案。
畢竟對這個世界的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鬼」本身就是隻出沒於怪談中的存在,那些“會在夜晚出沒吃人”“被陽光曬到會死”“紫藤花是驅鬼良方”的傳聞全都是為了增加怪談驚悚感的設定而已。
這樣一樁離奇案件裡,本身就是受害人的透稍微變更了幾句說辭,輕輕鬆鬆就了結了這樁案子。
殺害小孩子們的凶手已經被她殺了,太陽一照連灰都不剩下,何況就算鬼沒死,然後這些隻是普通人的警察意識到凶手的不簡單,他們也沒能力對付這種跨越另一種生命層次的物種。
小鳥的身體就如那些大夫所說,保住了命已經是萬幸,她幼年至今一直營養不良,也就是最近半年吃得好一些,如今瀕死之際被透從死神手裡硬生生奪回來,身體也變得破敗了。
在條件跟後世比起來差了十幾倍的簡陋醫院裡住了兩個月才放出院,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三個小孩的墓前垂淚不止。
變得虛弱的身體讓她連放肆大哭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跪在墓前哭著,就在身後幾步外的透靜靜看著。
和一直照顧著三小孩的小鳥比起來,不知見過多少生離死彆的透是真的沒有這麼強烈的傷感的,甚至在神野區災難發生前,她連恐慌和哭泣的情緒都消失了很久,何況隻是相處了半年時光的這些小蘿卜頭。
說句不好聽的,穿越到這個世界中,透唯一在意的也隻有自己的這個前世而已。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等小鳥發泄得差不多了,透在後麵提醒,“你的身體忌諱大喜大悲,這次是特例,以後不要這樣了。”
跪在墓前的小鳥聞言擦著眼淚,輕輕嗯了一聲,順從地起身,對著墓碑倒了聲彆,這才跟著透離開了。
“事情就是這樣,很抱歉,老板娘,以後不能繼續留在店裡幫忙了。”
居酒屋的門前,拎著行李一身風衣遠行裝扮的透站在那裡跟店老板打招呼,轉頭看向一旁低頭不語的小鳥。
“小鳥的身體損傷太厲害了,一直留在這座城裡肯定是沒辦法好轉的。我打算帶她去大都市那邊碰碰運氣,那裡是達官貴人的聚居地,有著國內最好的醫療條件,說不定有養好她身體的方法。”
她這個說法鎮上的人都能理解,畢竟妹妹遭遇了這樣的禍事,家人有能力怎麼也要去看看的。
“我明白,明白的。”老板娘已經抹著眼淚,“你們姐妹倆真的是太苦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小鳥安定下來,偏偏還發生了這種事,你這個當姐姐的還不知道往後要費多少心。這些點心和乾糧你們帶上,路上餓了就吃一些,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了。”
其實除了乾糧外,店老板還給了錢,透拒絕了。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她原本以為隻是個普通的大正時代,結果卻是個隱藏有鬼物的平行大正,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個什麼模樣。
小鳥的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因此透安排著前往東京的路程裡,都是直接坐的車,長途大巴車有之,私人包車也有之,一路輾轉混搭著前進。誰讓這個年代的日本經濟才發展起來沒多久,很多偏遠一些的城鎮還有人是用腳趕的路,東京都的第一座地鐵建設許可書還在政府的辦公桌上呢。
也因此,途中在某天投宿於一家旅店的夜裡,透很“幸運”地碰到了第二隻鬼。
“什麼鬼?眼瞳裡有字?”
相比起之前遇到的那頭除了力氣大點就沒什麼特點的鬼,眼前這一隻更厲害點,居然擁有個性……哦,超能力,讓她稍微意外了一下。
但也隻是稍微一下。
旅館是這個時代很流行的仿西洋式建築,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一輪淺金色的滿月,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走廊,倒映出一個少女隔空高舉著一個猙獰鬼物的剪影,明明女孩的手都垂在身側,那隻被舉在半空的鬼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瘋狂卻徒勞無功的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