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還是咖啡?”
剛在會客室的沙發坐下,吉爾伽就熟絡地張羅起來,“或者牛奶?”
帝秋:“果汁。”
吉爾伽正準備抬手拿杯子的手微頓,繼續拿起了白瓷茶杯。
端著茶具放到茶幾上,吉爾伽一邊優雅地烹煮紅茶,一邊耐心道;“紅茶香醇回甘,你喝過後一定會喜歡上它的。”
帝秋盯著推到自己麵前還冒著熱氣的紅茶看了兩秒,“國師大人是不是很喜歡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他人身上?”
吉爾伽正要端茶杯,聞言笑了一聲,“你怎麼會這麼想?”
帝秋:“第一次見麵執意讓我加入你們,我來到這裡後自顧自說我會喜歡上這裡,現在又不顧我的想法讓我喝紅茶。”
“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想要喝紅茶,剛才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問上一問?”
吉爾伽端著茶杯的修長手指略一停頓,“你太敏感了,我隻是隨口一說,你不要多想。我請你喝紅茶,單純是因為這裡沒有鮮榨的果汁。不過如果我的行為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誠摯地向你表示歉意。”
“但紅茶更養生、更健康,不是嗎?”
帝秋盯著吉爾伽看了一眼,沒再說話。
吉爾伽:“帝秋,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帝秋:“不可以。”
“你真幽默,”吉爾伽啞然失笑:“帝秋,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上次風鈴山一彆至今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我一直期待著和你的下一次相見。”
帝秋:“……”
這人還真是習慣了自說自話,好為人師。
吉爾伽:“沒想到再次見到你,是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彆緊張,我這次找你來不是邀請你的加入,隻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是孤兒院長大的,我猜你應該對自己的身世也很好奇吧?”
帝秋:“並不怎麼好奇。”
“我今天找你來,”吉爾伽放下茶杯,柔和的臉一秒變嚴肅,“就是想告訴你關於你被拋棄的真相。”
“你應該也知道,封銳狼子野心,在陛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襲擊了他。”
“之後我在調查封家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
“十七年前,有一個男人的妻子懷了一對雙生子。”
“但經過精神力檢測後,他發現自己兩個孩子的初始精神力隻有低微的B級和C級。”
“這個男人無法接受這一點,最後選擇了一個非常不人道的殘忍做法,那就C級嬰兒的能力全部轉移到了B級嬰兒體內,從而人工製造出了初始精神力為A級的嬰兒。”
“被當成養料的C級嬰兒是不幸的,他的精神力被徹底掏空之後最終變成了無能力者。”
“但不幸的不僅僅是他,還有這兩個孩子的母親。”
“即便是在星際時代,異能轉移也是非常危險的手術,會對母體產生巨大的傷害。所以這位母體身體一度很虛弱,最終在生下這兩個孩子後就力竭而亡。”
“這個男人為了創造足夠優秀的子嗣,犧牲了三個人。兩個嬰兒以及一名母親。”
“原本B級嬰兒的成長之路上可以有兄弟的陪伴,而不是孤寂地長大。C級嬰兒原本會有一個溫馨的家庭,而不是生活在孤兒院中。那位母親本可以陪伴孩子長大,但她的生命最終止步於此。”
“這個男人自私冷漠,隻要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犧牲掉所有,包括自己的親人。”
吉爾伽頓了頓,“這個故事裡麵的嬰兒,就是你,帝秋。”
說完,吉爾伽停住,目光落到了對麵的帝秋身上。
帝秋隻是懶散地喝著麵前的紅茶,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吉爾伽:“你不驚訝?”
帝秋:“驚訝啊。”
吉爾伽發出疑問:“可你的臉上並沒有驚訝的表情。”
帝秋:“我麵癱。”
係統:[……]
吉爾伽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帝秋好幾秒,才說了一句:“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帝秋:“其實我是一個性格很活潑、心思很細膩的人,但因為我的麵癱,人們常常誤以為我是一個冷漠的人,這讓我很苦惱。”
係統:[???]
性格……活潑?心思……細膩?
誰?這是誰?!您在說誰?!
“哎,”吉爾伽歎了口氣,“你的身世還真讓人心疼,親愛的帝秋。”
帝秋“嗯”了一聲,用沒什麼起伏的冷淡語氣道,“原來這是我的身世,我好吃驚啊,那個男人和另外一個男孩後來怎麼樣?”
係統:[。]
好吃驚?我可一點都沒聽出來啊喂。
吉爾伽揉了揉眉心,醞釀了一下情緒後才接著道:“後來……那個男人成了R20行星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那個男孩如男人所願,成為了新生代最有潛力的異能者。”
他笑起來,金色長發上點綴著白色的日光,“他們你並不陌生。”
“聽到這裡,你應該也能猜出他們是誰了吧?”
帝秋抬起眼皮,努力做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封銳和封焰?”
吉爾伽聲音瞬間低沉下去:“沒錯,就是他們。”
“但你也彆太難過。”
“封焰雖然從小就擁有了你缺失的親情,在掌聲和榮譽中長大,能力還這麼強,但這並不是他的錯。”
“我看過你們的比賽,我看得出來你們的關係很好。”
“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事情,隻是覺得你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帝秋對早就知道的事情實在做不出什麼表情,隻好應付著回道:“謝謝你啊。”
對麵的男人笑容悲憫,帶著對世間疾苦的共情:“不用謝我,孩子。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感覺到的隻有心疼。”
“我很心疼你,一想到封銳因為自己的私欲改變了你原本的人生軌跡,將你從天空摔落進泥沼之中,我的胸口就一陣抽痛,”長相柔順的男人說著說著眼眶忽然開始泛紅,他穿著寬大袍子的身體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帝秋的身邊後半蹲在帝秋身邊,“我可憐的孩子,那一刻,充斥在我腦海中的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給你一個家。”
係統忽然蚌住:[……]
“給你一個家”這種話,可不興在魔王大人麵前說啊。
愚蠢的凡人,你對魔王大人的野心一無所知!
帝秋聽到最後一句話表情微妙地看了渲染語氣的吉爾伽一眼,“你想怎麼給我一個家?說來聽聽。”
吉爾伽:“我們的祖先有一句古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自學,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師父。”
“我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好好照顧你,將我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你如果想的話,也可以住在皇宮中,把這裡當成你自己的家。”
係統:[?]
聽我一句勸,趕緊收起你這個可怕的想法。
讓魔王大人喊你“師父”?還是充當“父親”的身份?
連魔王大人的便宜都敢占,你瘋了嗎?!
帝秋的表情越發微妙,他盯著吉爾伽看了兩秒,才冷冷道:“我拒絕。”
吉爾伽倒也沒有多少驚訝,他隻是略一停頓才繼續道:“沒關係,我說過的,我尊重你的選擇,決定權在你。”
他站起來後走到明亮的窗台前,雙手放在後邊背對著帝秋。
他不說話,帝秋就一直在默默觀察他。
大概過去了半分鐘,吉爾伽才轉身重新看向帝秋,“對了,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帝秋:“誰?”
吉爾伽:“這個人你也不陌生,走吧,我現在帶你過去。”
……
跟在吉爾伽身後走出了這座神聖的宮殿,他們途經的地方越來越偏僻。
直到來到一處看起來有些破敗且陰暗的建築物前時,吉爾伽才停下了腳步。
在這座建築物前站著一排手拿武器的皇家衛兵,他們恭敬地朝著吉爾伽行了一禮,就給吉爾伽打開了鏽跡斑斑的厚重大門。
跟著吉爾伽踏入建築大門的瞬間,帝秋立刻聞到了一股混合著鐵鏽和血腥的味道。
吉爾伽溫聲道,“這裡是皇宮的地牢,一些犯了錯的人都被關押在這裡。”
帝秋:“之前封焰也被關在這裡?”
吉爾伽:“沒錯,不過那隻是暫時的。確定封焰和整件刺殺沒關聯後我們就把他放了,我現在帶你見的是另外一個人。”
說話間,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忽然回蕩在周圍。
吉爾伽解釋道:“彆害怕,隻是犯人在受審而已。”
這座建築物四周都封著厚厚的牆壁,終年不見陽光,裡麵潮濕陰冷。
跟著吉爾伽朝著裡麵走了一會兒,帝秋就看到了一排排由鐵柵欄圍成的牢房。
犯人們衣衫襤褸,狼狽地蜷在牢房最裡邊,畏畏縮縮不敢動作。
吉爾伽走到牢房的最深處時才停下來,他朝著牢房裡麵的人努了努嘴,“喏,就是她。”
帝秋微微眯眼。
牢房裡麵背對著他躺著一個人,那個人穿著破舊的囚服,看身形和頭發像是女性。
原本這人安安靜靜躺在裡麵,聽到吉爾伽的聲音後忽然從地上爬起來衝了過來,她的頭發亂糟糟地,打了結的亂發上還粘著一些枯草。
她緊緊抓住欄杆,朝著吉爾伽拚命地哀求著,“師父,我錯了,求求你,救救我。”
“師父,我知道你最好了,我也真的知道錯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這裡。”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師父。希爾她總是過來,每次過來都對我拳打腳踢,你如果再不救我,我真的會被那個瘋子打死的。”
“我隻是用我的異能耍了一點小心機而已,我罪不至死啊師父。”
帝秋詫異地看著苦苦哀求的女人。
這居然是林曼?
吉爾伽表情和眼神依舊溫柔,甚至連聲音都像世界上最慈祥的長輩,可這世界上最溫柔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讓林曼如墜冰窖。
“林曼,我曾經對你寄予厚望,但看看你做的好事。”
“你愚蠢又自負,做了這麼多錯事,好好的一副牌被你打得稀巴爛。”
“我對你太失望了。”
“還有,我早就說過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你也彆再叫我師父。”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悔改,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出去,而是怎麼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
“我今天不是來看望你的,我將帝秋帶來了,你還欠他一句道歉。”
林曼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溫柔男人,當視線落到帝秋身上時目光充滿了畏懼的同時又帶著怨恨。
帝秋抬頭看向林曼頭頂的恐懼條,一直不動的恐懼值終於鬆動拉滿。
林曼、宋陽和封焰,他們三人的恐懼條在母蟲那次交戰中曾經拉滿過。
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恐懼值清零,而且那之後他們的恐懼值就再也沒有跳動過。
即便自己在精神世界中恐嚇林曼,她的恐懼條也沒鬆動過。
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奇怪的手術,將痛覺神經切除了一樣。
可現在,痛覺神經又回來了。
帝秋的目光落到吉爾伽身上。
當初做這個“痛覺神經”切除手術的,該不會就是吉爾伽吧?
“道歉?”林曼有些尖銳的聲音在空曠陰暗的牢籠中響起,“我為什麼要向他道歉?!”
“如果不是他害我,我根本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師父!他是魔鬼!他根本就不是人,師父,你信我啊,他邪門得很!”
“帝秋,我恨你!”
“如果不是你哄騙我對著鏡頭說出那些話,我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神!”
“我不過隻是闖入過你的精神世界而已,我根本就沒有對你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你卻要把我趕儘殺絕!你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師父,你離他遠點,他根本不是什麼好人,他會害死你的!”
“嗬嗬,”帝秋冷笑著打斷了林曼歇斯底裡地怒罵,“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林曼慘淡的臉龐:“看來你還沒搞清楚,並不是你主觀上沒有傷害我。而是我足夠強,你根本傷不了我。”
林曼抖了抖身子,借著一股恨意繼續道:“是啊,你那麼強,你明明那麼強,卻不肯放過我,你就那麼討厭我嗎?把我推下萬丈深淵不說,現在又來看我的笑話?”
帝秋眉頭微蹙:“林曼,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的道歉和悔過在我看來毫無意義,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你對我而言,如同螻蟻。”
他有些不耐煩地看向吉爾伽:“你帶我來就是給我看這個?”
陰暗的地牢中,吉爾伽的目光在黑暗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他眼神閃爍地看了看林曼,又看向帝秋,“抱歉,是我唐突了,走吧。”
說罷,他轉身離開。
任憑林曼怎麼撕心裂肺地嘶吼,吉爾伽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從地牢中走出來,吉爾伽才柔聲道,“我的本意是讓林曼向你道歉,她以前是我的學生,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她一直掩飾得很好,就連我都被她騙了。我不想因為她的原因影響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才把你帶來這裡。”
“不過現在看了,是我想多了,你根本不在乎她,你隻是把她當成一隻擾人的蚊蟲。”吉爾伽失聲笑道,“人類隻會反感這隻蚊蟲打擾到了自己,又怎麼會在意這隻蚊蟲的關係網呢?哈哈哈哈。”
帝秋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向吉爾伽:“……”
把自己比喻成蚊蟲?
是有什麼大病嗎?
兩人走出去不久,帝秋就看到希爾踩著鋥明瓦亮的皮鞋、手裡拎著一條皮鞭朝著這邊走來。
她走路帶風,也不搭理路過的兩人,就這麼牢大步流星朝著地牢走去。
帝秋朝著希爾離開的背影看了一眼:“國王死了,公主也瘋了,現在皇宮裡誰在做主?”
國師:“有內閣大臣。好在王後還懷著皇室的後代,陛下死後王後悲痛欲絕,但她很堅強,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