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在這座城市強貝完全沒有根基,強爺認為,他們還沒有結交到可以請門的朋友。
開業時放幾掛鞭炮,給門的客人讓一些利,然後紮紮實實做事,就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大的熱鬨了。
但是鐘良山不這麼認為,老早聽說強貝要開分公司,那夯貨就這麼悄悄摸摸開張,這是不把鐘叔當叔啊。
那夯貨和姑娘見了麵喊他一聲鐘叔,至少,得門看一眼,新店開張,不送彆的,門口得擺幾對花籃吧?
沒得請柬通知,鐘良山有點生氣,卻不能計較。
那夯貨和姑娘是什麼樣的性子,他熟。
人情世故由他們自己領悟,以後不說處處圓融,至少得學會做事周到,待人有禮。
跟人打交道也是一種天賦,倆小有沒有這天賦無所謂,練多幾次總能練出來,他很想看看這麼有意思的小朋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開一個小時車,他來了。
光禿禿的店門口添幾對花籃,果然順眼不少。
鐘良山走季強前麵。
身前這位嫌過道不夠寬敞的大爺是強爺貴人。
表叔和包貝都這麼說,不懟那老頭的時候,季強自己也這麼認為。
緊走兩步,伸手將一張被小孩子推出來礙著他鐘叔吃飽喝足了往出走的椅子挪了回去。
大堂喧鬨,這一桌有倆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家夥在講加入wto以後,做生意會有怎樣的利與弊,然後有人發表不同見解。
季強看那倆貨一眼,他們眼中的神氣與自信是他在工地見不著的,他的心神也被那兩人吸引,想聽仔細。
前麵鐘良山已經走出老遠,包貝拽他袖子,季強趕緊豎起耳朵跟。
在鼎沸的人聲中,季強分辨出有人在聊世界杯,有人在聊電信和網通的成立,有人在聊阿富汗,有人在聊死了225人的空難……
跟平日裡相比,今天,確實很新鮮!
……
目送鐘良山的普桑拐了個彎消失在酒樓拐角,季強突然感覺心裡頭不對勁,空了一塊,然後又有另外一些東西慢慢溢出來。
似乎,還是乾著跟裝修有關的活,人生突然就不一樣了。
眯眼,抬頭看那天,太陽比熾白的煤球猛烈多了,光芒很刺眼,有熱風刮在身,不能使身體感覺舒適,卻終究也沒有在狹小的室內工地那麼悶。
以前跟著表叔,一天到晚埋頭苦乾,一把風扇攪動著空氣流通,那風能消暑。
10塊錢一張灌滿500首歌的碟片連音箱也能在工地排解寂寞。
彎腰,把磚塊撿到竹夾子碼整齊,挑起來送到每處要用到的地方。
水泥拆了包,跟河沙加水攪拌均勻,按表叔吩咐送到施工的地方。
乾完力氣活,再跟表叔後麵學著幫忙刮膩子、貼磚、安門窗。
一處又一處出租房工地就是他所有的熱血與青春。
那些磚石泥漿啊,埋葬了他最美好的二十年,跟機器般日複一日。
下工後,找個地方窩起來打開廉價智能手機,手指頭一通亂戳,欣賞那小屏幕的千般夢幻萬般迷離。
隻是,到今天,那恍惚著度過的好些年也開始淡去。
去就去了吧,沒啥可留戀!
一回,表叔是老板。
這一回,換自己當老板,像表叔啊,還有一群跟自己一起的人啊,要給他們理由開開心心來這世走一遭吧?
車內座椅燙屁股,季強把車子發動,打開空調,三個人又回到酒樓門口躲太陽,等車內降溫。
“江慕兒,我跟包貝回一趟老家,這幾天辛苦你看著些店裡,我們儘快趕回來,可以嗎?”季強問。
他想起家裡老頭了。
卻又舍不得包貝。
明明以前好幾年才回一趟的老家,今年這才隔了幾個月?
他又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