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他身邊七年,從王府到宮裡,從不提給個名分,她像個卑微的小影子,孤零零的,受儘世人冷嘲熱諷,可以隨意拋棄,暗不見天日的禁\臠,這不是已經驗證一切了嗎?
若是心儀一個女子,必定會給她一個名分,不讓她受世俗委屈,何況這人是帝王,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除非,他覺得她不配,除非,他隻拿她當一個以色侍人的玩物。
“嗚嗚嗚……”少女在睡夢中小聲的抽泣,緊閉雙眸,唇色慘白。
“姑娘,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
雪芽緊張地探手,一摸,嚇了一跳,急道:“好燙!”
睡榻上的少女,額頭緋紅,昏迷中呢喃著什麼,像是害怕極了,一摸身子,燒得厲害,背上出了一層汗。
“雪芽……我好難受……”
遼袖輕聲開口,蹙眉,一麵流淚,一麵劇烈咳嗽,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雪芽雙眼湧出淚花,手足無措:“姑娘,您病了。”
遼袖白日受到驚嚇,夜裡受了寒,身子骨本就纖弱,病來如山倒,咳嗽帶了血,昏睡了一整日。
屋內外充滿了藥香,眾人惋惜,可惜是個病秧子美人,羸弱多病,命裡福薄,老祖宗送來了幾根紫參,這才吊回來一口氣。
她坐在窗前,一隻老鷹“光陰”作伴。
光陰這幾日精神養足了,在院子裡回旋幾圈,又回到遼袖身旁,安靜乖巧,遼袖一塊塊撕了生肉,喂給它吃。
遼袖越來越盼望生日,隻要在生日求得退婚,她便能搬離王府,遠離這些噩夢。
那天她在槐哥兒懷裡,遙遙一瞥,瞧見他也在看自己,一雙鳳眸意味深長,難辨情緒,實在猜不透他想做什麼。
無知所以生畏怯心,她不願淌他的渾水。
雪芽端過來一小碗滾燙的參湯,笑道:“姑娘,您過生日想要什麼?”
遼袖抿了一口參湯,睫毛輕顫。
“是誰問的?”
雪芽牽起嘴角:“老祖宗房裡的嬤子來問的,老祖宗特彆疼姑娘,要您儘管開口。”
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嗎?她從未想過,從前在莊子,她隻想吃飽穿暖,後來寄人籬下,更時時懂事體貼,不願說錯話惹人譏笑。
她想了想,想出一個不會僭越的禮物。
“一塊新墨吧,好替老祖宗抄寫佛經。”
遼袖望向了窗外,聽說今日覃校尉的父親入府拜見。
京城死了一個校尉,卻如同死了一隻螻蟻,覃校尉的爹身為二品武官,此番入府,竟然是來賠罪的。
淮王當街處死了他的兒子,這個二品武官竟然低聲下氣,唯恐被淮王記恨。
於他的家族而言,不過死了眾多子嗣中的一個,遠沒有得罪淮王的事大。
遼袖歎息一聲,怨不得後來淮王造反,一路勢如破竹。
大書房,一麵山水坐屏光影明滅。
馮祥小心遞上一張紙條,上麵記著遼槐的住所。
“您瞧見了,槐哥兒那小子一身力氣不俗哇,咱們的軍官都是身經百戰,他以一敵十,卻絲毫不落下風,真不像個傻子。”馮祥笑道。
良久,一聲輕笑落下來。
“本王知道,他壯得一頭虎犢似的。”
馮祥聽出來,殿下這是難得的一絲讚許。
文鳳真問:“他為何不住在王府,反而住外頭?”
馮祥不敢說話,一旁的進祿驀然開口:“回殿下,這是遼姐兒的主意。”
文鳳真身形一頓,眸底一點暗色,多了幾分不可揣測。
“又是她。”
馮祥給進祿使了個眼色,進祿卻當沒看見似的,事無巨細地給殿下彙報起來。
“遼姐兒那日坐您的馬車回來,中途去了一趟當鋪,小人詢問當鋪老板,才知遼姐兒賣了一條金鏈子。”
“什麼金鏈子。”文鳳真語氣平靜。
馮祥已是滿頭冷汗,進祿這個該死的還不住嘴,朗聲回答。
“自然是——殿下您當日賞給她光陰時,拴在光陰腳脖子上的金鏈子!”
沉默了半晌,文鳳真不言不語,極強的窒息感,壓在人心頭沉甸甸。
馮祥不敢抬頭,冷汗涔涔,腳已軟了,淮王殿下送給女人的禮物,被女人賣了換錢……說出去殿下的麵子往哪兒擱。
文鳳真極白的麵色多了冷,提筆時依舊若無其事。
他喃喃,一聲冷笑。
“就這麼缺錢麼。”
文鳳真望向了馮祥:“這事你也知道?”
馮祥不敢揣摩殿下此刻有幾分慍怒,他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連聲求責罰。
文鳳真睨他一眼:“下去領罰。”
“是——”馮祥退下前,轉過頭,掂量著殿下的臉色,膽戰心驚地小聲提起。
“還有一事,殿下,遼姐兒她病了。”
“瑣碎屑事,本王又不是太醫。”
文鳳真有些不耐煩地按下筆,喀啦一聲清響。
“馮祥,你再多領十板子,另外,請呂太醫來府裡一趟。”